剧院门口的艾薇

伦敦夜幕降临时,剧院区总是最亮的地方。火气腾腾的煤气灯点亮华服的喧笑,马车轱辘碾着石板路叮当作响,一切都那么热闹,几乎令人忘了这个城市也有沉默。

可在白金汉大街尽头的“格兰瑟剧院”门口,站着一个始终不发一言的女孩。她穿着褪色的灰裙,肩背一筐残花,头上围着一条泛白的旧围巾。她的名字是艾薇,一个从没听过自己名字发音的孩子。

艾薇天生失聪,也不会说话。人们说她是“聋哑的卖花姑娘”,可她不在乎这些标签。她每天黄昏前站在剧院门口,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望向每一个走出来的人,然后轻轻举起花,像是在说:“你今晚,有故事可带回家。”

她的花不是最新鲜的,常是从批发商那挑剩的零瓣半茎,用几根草绳扎成朴素的小束。但她总能将它们扎得特别好看,像有人曾温柔地把希望捧在手里。

她不说话,却有一种让人停下脚步的力量。常有演员谢幕后偷偷跑出来,向她买一束残荷;也有老主顾,不为花香,只为艾薇一笑。

有一晚,剧院里上演的是《哈姆雷特》,台下掌声如雷。散场时人流涌动,一位喝醉的男爵绊倒在台阶上,差点砸倒艾薇的花筐。花撒了一地,围巾也被踩落。

围观人群一边讥笑,一边绕开,没人伸手。

只有一个小男孩——剧团服装师的儿子——跑过去,帮她一朵朵捡回花来。艾薇没说话,只是低头点了点,像是道谢,又像是收起了受辱的眼泪。

男孩说:“我妈妈常说,你的花是剧院里最真的一幕。”

那晚后,艾薇的花筐里多了一样东西:一只小小的木盒,里面装着她亲手制作的“安静花语”——每束花后附一张纸条,用简笔画和点点线线表达祝福,比如一朵雏菊配“你被世界记住”,一根干草写着“失落也值得收藏”。

没人教过她写字,也没人告诉她该怎样去爱这个听不见的世界,但她的手,会说话。

慢慢地,买她花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将花插在舞台后台,有人贴在日记本扉页,也有人拿去放在亲人坟前。她成了剧院外最温柔的序幕,也是最沉默的谢幕。

一年冬天,剧院经历财政危机,有几周没有演出,门口变得冷清。艾薇仍然来,站在门口不走。她说不出理由,只是固执地守着。

某天傍晚,剧院门前贴出一张公告:“新年特别场,所有门票免费,感谢所有支持我们的人。”

她看到那纸,眼睛一亮。那天晚上,她穿上了一件不合身但干净的白衬衫,站在门口发花。每人一枝,免费,不收钱。她只用眼神告诉大家:剧终也不是终章。

那场演出后,剧院总监找到了她,说:“艾薇,我们想请你来做正式员工——‘花语使者’,你愿意吗?”

艾薇点点头,嘴角轻轻扬起,像一朵安静开放的小雏菊。

从此之后,在每一场演出开场前,门口会有一双柔软的手,把一束小花递给你,告诉你:“你今晚的故事,有人悄悄收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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