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世间最美风光,不过是你翘起唇角】
院子里的红豆树高大而粗壮,一簇簇的红豆果挂满树上,红得鲜艳,点妆着生机孟然的绿意,阳光尽数倾洒大地,晕出五彩的光圈,一切似乎不再那么乏味。
汶小轩眯眼坐在树下,抬手挡去树叶缝隙间漏下的斑驳阳光,另一手在脸颊边轻轻扇着风,有些无趣地垂眸。
她就知道,所谓放假不过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打发时间,还不如上学。
原本懒懒的太阳突然变得猛烈,直直照在汶小轩脸上,她不爽地睁开眼,眼前的光线却突然一暗,少年面对着她站着,高大挺拔的身躯挡去了大部分阳光,也许是逆光的缘故,此刻的他竟耀眼得让小轩移不开眼,仿佛殿堂上带着光环走下的神氐,看不清容颜,却引人靠近。
“喂,圆球你一个人发什么呆呢?”宋淮安皱眉道,口吻略有点不耐烦,顿时让小轩觉得气氛全无。
“喂,我说过很多次了吧?我叫汶小轩!汶小轩!“小轩也学他的口气,一脸不爽地强调。她其实也不是很胖好吗!只是脸上天生有些婴儿肥,可是大家都说这很可爱好吗!
宋淮安却并没有理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走吧。我们去看海。”
看海?
小轩愣住,眼中略带惊讶——
”只有县城才有海,而如果骑自行车去县城,至少需要二个小时!“
”我载你。“他朝她伸出手,干净整齐的指甲微微泛着白色光泽。
小轩犹豫一会,终于还是义无反顾地将手放进他手心——
“好。”
一路上烈日灼眼,却有清风相随,小轩坐在自行车后座,一双小腿幅度极小地晃着,右手轻拽着宋淮安的衣角,嘴角上扬,“淮安,怎么突然想来看海了?”
“恩。”
“……”小轩心想还能再敷衍点吗!她转头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洁净的白衬衣上传来熟悉的薄荷香味,耳根顿时有些发热。他家种了很多薄荷草,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清新好闻,以至于她对薄荷草产生了满心的喜爱。
长达两小时的路程,她却并不觉得漫长,潮湿的带着淡淡海腥味的海风迎面拂来,烈日下,大海波光粼粼,海水像片片鱼鳞铺在水面,又像顽皮的小孩不断向岸边跳跃。小轩兴奋极了,脱了鞋子便跑在柔软的海滩上,这是生在小村庄的她第二次见到海,第一次是父母带她去的,那时候她便爱极了这广阔无边的蓝海,软若毛毯的沙滩,调皮翻滚的浪花以及带有腥味的海风,这一切都自由极了,是身在小村庄的她无法拥有的。
宋淮安弯腰捡起她随意丢弃的鞋子,无奈喊道,“小心点!”
小轩双脚浸在水中,胡乱踢着,溅起雪白的小浪花,宋淮安一个不注意,她便弯腰将水泼在他身上。
宋淮安哪里是肯吃亏的主,也毫不留情地回泼她。这么一来二去,两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湿了,却也都笑得灿烂。
他笑得灿烂的时候唇边会浮现两个酒窝,眼若星辰,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是夜空里皎洁的明月,干净诱人。可他却很少大笑,大多时候只是轻扬着嘴角,叫人看不清情绪,这样的笑颜纵然凉薄,却仍是开在她心脏上的致命罂粟。
世间最美风光,不过是你翘起唇角。
贰 【从此以后,他是她心里一棵会开花的树,从未凋零】
小轩与淮安是标准的亲梅竹马,那时候小轩一家与宋淮安的母亲关系很好,两家人没事会凑一桌打点麻将,宋淮安也因此被委托了重任——照顾小他两岁的汶小轩。
可他哪里愿意被这样一个又蠢又麻烦的小孩跟上?于是反抗无效的他表面顺从,实则恐吓威胁小轩想让她自动离开,怎知她即使被吓得泪眼婆婆也要抓着他的衣角不放,宋淮安无奈,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脸蛋,只好作罢,心想当她不存在便好。
小轩看出他的不情愿,一开始跟着他纯粹是因为他长得好看,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嘛,后来却是想要整他,谁让他整天恐吓自己!
可直到那次,她在沙坑里玩耍,几个大她一两岁样子的男孩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要小轩走开,她不依,便有人恼怒地伸手将她推倒在沙坑里,手掌直直压上坚硬的小石头,硌得她的手生疼,那人还要动手将小轩赶出沙坑,宋淮安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对着那人的脸便是一记拳,脸色发狠,几人迅速扭打在一起,刚才被石头划破手没哭的小轩这会却哭了起来,站在一旁无力地喊着“不要打了!淮安哥哥!淮安哥哥!”
宋淮安以少敌多,哪里打得过来,不一会便被打得鼻青脸肿,衣服破了好几处,好在大人们及时赶来,制止了孩子们。
小轩赶忙上前,轻轻扯一下他的衣角,“疼吗?”
看着她哭花的脸,他皱眉,“哭什么?丑死了!”
“对不起……”小轩还要再说什么,却见他的父亲面色沉郁地走了过来,粗暴地将他拽走——
“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打架!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狼狈离去,她却觉得此刻的他像光芒万丈的俊美骑士,身骑白马,为她挡风遮雨。
从此以后,他是她心里一颗会开花的树,从未凋零。
叁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从县城回来后,小轩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导致一夜无眠。
宋淮安说,他厌烦了小村庄的生活,他想去大城市,想学音乐,他有自己的梦想。
“你懂吗?圆球。”他看着大海,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向往。
她怎么不懂,他的梦想,她一直都知道的。
可是她怎么舍得?
隔日,她在家里写作业,听到隔壁他的家传来恶狠狠的打骂声——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养你这么大,你却敢来偷我的钱了!”
小轩握着笔的手一颤,在作业本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墨痕,她顾不得地往他家跑。
大门敞开着,宋淮安沉默不语地低着头,脸埋在阴影里神色不清,任由衣架一下下狠狠地抽打在他身上。
“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吗?混蛋!”
他终于抬起了头,双眼通红,脸色发狠,咆哮道,“我没有偷东西!”
小轩心一颤,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淮安……”
略带颤抖的唤声让他一愣,转头看到了咬着唇的汶小轩,他的脸色缓了下来,语气却很强硬——
“回去!”
小轩摇了摇头,上前想要制止宋淮安的父亲,“叔叔,别打了!”
“你不知道,他偷了我的钱去买这破玩意!这白眼狼!”
小轩转头,看到了沙发上崭新的吉他,手指紧了紧。
“那不是破玩意,那是他的梦想。”小轩喊了出来,声音带上了哭腔,“别打了叔叔!”
“行了你走开!免得误伤到你。”宋父不耐烦地推开小轩,许是正在气头上用力过大,将她推倒在地额头撞到桌边。
“我没有偷!那是我自己打工赚来的钱!”宋淮安终于开口解释,看到小轩红肿的额头,面色更加沉郁了,二话不说拉起她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东西落地的破碎声,他没有理会。
他拉着她,一直走到无人的草地才停了下来,恼怒地冲她吼道——
“你没事上来凑什么热闹!我不是叫你回去吗?”
小轩委屈地扁嘴,“淮安,我疼……”
“疼死你最好!”这么说着,他却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她伤口上,轻轻揉着。
良久,他开口道——
“圆球,你相信我吗?”
“你不会偷东西的。”她毫不犹豫地答,“我相信你!”
“我要走了。”他叹息,“我争取到了a市重点高中的保送名额,课余时间我会在那里打工学音乐,他阻止不了我的。”
小轩顿时僵在原地,放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陷进肉里,却敌不过此刻心脏的疼痛。
该说什么好呢?
我无法对你说再见呢淮安。
沉默良久,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有些话哽在喉里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口。
不要走好吗?我喜欢你。
在这大千世界声色犬马里,我最喜欢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肆 【不需要鲜衣怒马衣锦还乡,只愿你能陪我看尽烈焰繁花】
宋淮安走的那天没有告诉小轩,只是托宋父给小轩一封信。
信里字迹廖廖,她却忍不住泪如泉涌。
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不能再任性了。
我也会很好的,衣锦还乡时你一定要来迎接我。
还有,以后别哭了,你哭的样子真的丑死了。
他走以后的日子仿佛空缺了许多,没有彼此的吵架拌嘴,也没有了熟悉的她喜爱的薄荷香味。
小轩终于忍不住,请宋父让她再看看宋淮安的房间,宋父答应了。
宋淮安走后,宋父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整个人失了许多生气。
小轩走进他的房间,熟悉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她翻着他看过的书,看着他看过的窗外风景,却仍治不了心里的难过。
对他的想念和喜欢一直都像烈日里的阳光一样炙烤着她并不坚强的心脏。
小轩想起小时候,宋淮安被宋母逼着和她玩过家家,他当新郎,面色不情不愿,散漫道:“汶小轩,我要娶你。”
“好。”听到那句话时小轩心里的狂喜感直到现在她还记忆犹新,尽管非他所愿。
终究不过一句戏言,他走得毫不犹豫,她还是落得了人走茶凉的下场。
小轩有些自嘲地想。
她翻着他的书,却无意发现书中夹着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背面写着——
我想要音乐,也想要汶小轩。
她拿着照片的手指尖顿时泛白。
原来你的梦想里也有我。
小轩抬头,没有让眼泪落下。
宋淮安,不管以后你的梦想里还会不会有我,我都会等你回来。
不需要鲜衣怒马衣锦还乡,只愿你能陪我看尽烈焰繁花。
文.宋锦苓
这里新人宋锦苓,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