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
故乡的天空飘起了连绵的细雨,傍晚时分,雨借风势,将刺骨的寒冷送到人们的棉服里,掠过脖颈透过肌肤直达体内。春寒真是让人无处躲藏。
恰逢刚组建的牛昂石舞狮队第二次出门演出,原以为雨雪挡道,演出活动会往后顺延,哪知乡亲们热情不减,风雨无阻,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在黑夜来临之前便向目的地进发了,舞狮队所到之处锣鼓喧天,灯火通明,笑嚷声一片,空气里弥漫着热烈的气息,雨雪交加的天空也变得热情起来。在这条泥泞的乡间小路上,绵延数里的舞狮队伍如一条长龙,在乡亲们高举的灯光下参差闪烁,又如一条流光溢彩的河流缓缓向前流淌。在这条长龙里,有年过花甲的老翁老妪、有事业有成的金领白领,有正值青春的芳华少年,有初识人事的青年男女……他们不是单纯的看客,而是各有各的职责,各有各的岗位,他们有的耍狮,有的舞唱,有的掌灯,有的扮演鬼物……
我被这样的景象深深地感动了:春节的各种繁忙没有阻挡住乡亲们的脚步,寒冷的雨雪没有浇灭大伙儿的热情,刺骨的冷风没有吹走组建者的坚持,所有人万念归一,只是希望今晚风雪中的活动能圆满完成!且不论结果,单是这份执着,今晚的活动便已成功了大半。
到得第一家时,雨势渐涨,雪粒随着雨水砸在“狮子”硕大的身躯上,雨水夹着雪粒淋在表演者们单薄的衣衫上。所有人顾不得寒冷顾不得被淋湿,锣鼓声响起,两只狮子便高昂起头颅,张开如盆大口,扭动身躯,摆起尾巴,向那团闪着亮光的龙珠扑去。
这是两只追寻光亮的狮子,哪里有亮光,哪里就有他们的追逐。
几个回合下来,两只狮子依然不分上下,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这股不服输的劲真是像极了这些不为春节琐事羁绊、不向恶劣天气低头的乡亲们,他们要做的就是无惧风雪,坚持向亮光进发,狮子如此,舞狮者们亦如是!
雨雪越下越大,地面越来越湿滑,最后一拨小唱队挤出嘈杂的人声,来到那片已疏通好的空旷地带,乐声响起,大妈们便各就各位,划船的划船,跳舞的跳舞,唱歌的唱歌,她们的衣裙随寒风起舞,飘逸绝尘;他们的歌声在雨声里回荡,婉转悠扬。她们舞出的是淳朴的劳动者们最坚实的步伐,唱出的是这个传统节日里人们最真诚的欢喜。
我忽然明白了,母亲作为舞唱队的一员,何以宁愿饿着肚子、冒着严寒、忍住疲惫也要一头扎进风雪,在黑夜里来回奔波,因为他们心中始终有一束亮光,向光亮而行,已经成为他们无需言表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