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鹿脚湖

阳春三月,草长鹰飞,这个时节的解放水库风光旖旎,徜徉于水库蜿蜒的岸边,春天的气息扑面而至,就象一个美丽而羞涩的春姑娘款款向我们走来,好不惬意。

看那,宽扩的水面春水如蓝,微风吹过,泛起的道道涟漪,在阳光照耀下银光闪闪;放眼望去,北边的凤栖山、西边的鹿脚山青松滴翠,葱茏群山环抱着偌大的水面,影映着蓝天。

南边的大坝和东北边的子坝和着阳光,象两条静卧在水边的玉龙,守护着一方风水;那些散落与岸边小楼依山傍水,高低错落,这里的人们就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栖,过着恬静的农家日子……

这是离蔡店集镇最近的一座小一型水库,我的老家就在水库岸边。它伴随我们渡过少年时光,它让我把儿时记忆扎根于脑海、融进血液,它也记录下了乡亲们的苦乐年华。说起它,我心里有爱也曾经有恨,时至今日,我也无法理清自己的心绪。

我对这一汪水域是从憎恨开始的。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为填饱肚子,把粮食生产作为农业发展的重中之重。而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大兴水利也就成了当时的当务之急。

我们湾处于凤栖山与鹿脚山之间河谷地带,下游就是蔡店街周边广袤的农田。在天源的地理位置和建库后将可形成的巨大效益的驱使下,于六0建成这座水库。三百多亩良田和整个村庄就湮没于水的中央,四百多名乡亲故土难离,就近迁至水库周边,守着仅存的冲龙田维系着浇薄的日子。

遇上下游用水的时候,水库周边港湾会随着库水下降露出一些往日的田地。这时候,乡亲们会不失时机抢种一些速生的作物,地势稍高些田块还会种上水稻。当有了收成,就能补充一下那少田缺粮的光景。每当这时,善良的乡亲就会有一种不幸中的万幸那种久违的喜悦心情。

但,天有不测风云。好多时侯一场暴雨来袭,那些成熟或即将成熟的作物就会瞬间被大水吞没。可惜那些作物打了水漂,可惜憧憬多时能吃上一顿饱饭的村民们,往往在这时就会找上水库管理员,央求开剅放水让他们抢回即将到手的庄稼。

可想而知,结果当然是不可能。

每当这时,绝望的男人们就会撑拳捋袖冲着管理员怒吼漫骂,恨不得揍他一顿。女人们则一屁股坐在泥浆水乱的地上,望着混浊的水中飘摇的庄稼,拍脚打掌地嚎啕大哭。随着大人们的情绪波动,我们这些懵懂的孩子们也跟着恨起了这汪罪恶的水域,更恨那不通情理的水库管理员。

然而,少年不知愁滋味,对于天性爱玩的少年来说,傍水而居,水库就成了我们的游乐场。很快,我们忘记过去的恨,并渐渐地爱上了这片水域,与其形影不离。

每到夏天,我们的漫长暑假几乎是在水库里度过的。子坝埂子就在村子的旁边,自然就成了我们夏夜乘凉的去处。吃过夜饭,我们就三五成群带上床单到坝上抢占有利地形,躺在茸茸的草地上数着星星,摆起龙门阵。

那时,我们还没读上几年书,也没那么多书看,仅读过的几本小说,如《青松之歌》《林海雪原》《红岩》《野火春风斗古城》,早已没头没尾。但它们却是我们讲故事的宝贵材料。

每到这时,一个个都想抓住时机显摆显摆自己的记性和口才。有时往往为故事里某个人物是好人还是坏人争得面红耳赤,甚至赌气互不理睬。但不要紧,“狗脸生毛”的小伴们往往熬不过两天,又死皮赖脸地粘到了一起。

最有趣的是缠着大人讲故事。上一代人大多没什么文化,被孩子们逼急了,往往讲一些神啊鬼的。为了逞英雄,小伙伴一个个装着不怕,但随着故事铺开又忍不住悄悄的往人堆里凑。

精神紧张的时侯,分明在明星朗月之下,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在向我们挤压,意念之中仿佛有毛茸茸的手也向我们伸来。每到这时,谁也顾不上面子,卷上铺盖央求大人送我们回家。

水边生活的小孩早早就学会了游泳。在我的记忆里,是那些抽水机手们的影响,让我们一个个迷恋上了水。每到夏天,双季水稻用水量很大,过不了多久坝下的底剅就露出来了,水库的周边架起了十多台抽水机,一抽就是个把月。

那些机手们悠闲地敞在帐蓬里,太阳要下山时他们会出来下到水里洗个冷水澡,他们通身抹着香皂,不紧不慢地搓揉,原后一个猛子钻进水里,水面上迅速散开一大片白花花皂沫,皂沬的清香随风向我们拂来,沁人肺腑。

当他们露出水面时,夕阳洒在那古铜一样的身板上显得那般骄健,这场景总是让我们羡慕不已。于是,小小年纪的我们,就避着大人趴在水边练习,以至后来我们一个个都成了游泳高手。

学会了游泳,让我们游戏的空间成倍数扩大。村民们常利用岸边空地混种些高粱、豇豆、黄瓜等作物。红红的高粱杆儿上爬满黄瓜、豇豆的藤蔓,宛若小说里描写的青纱帐,它成了我们的乐园。

不仅如此,那些瓜果和高梁杆儿又能成为我们解馋的美味。会游泳后,我们的小馋嘴便能伸向对岸,时不时划过去,偷摘那里的黄瓜、花生、豇豆,用毛巾系在腰间,返回后躲在高粱地里尽情品尝战利品。

有时,那个高嗓门的王二婆会站在对面山上朝着我们叫骂:哪些乖乖儿又偷了我的黄瓜哦!每当听到王二婆的叫骂,顽劣的小伙伴没有一丁点负罪感,反倒是一边啃嚼着清脆香甜的黄瓜,一边窃窃偷笑。因为我们这些孙子辈的偷吃了她家的黄瓜还升了辈份,一点都不吃亏。

夏秋之间,随着库水消退会露出大片土地。那些长年经水浸泡过的潮泥上很快就长满茵茵青草,成为我们放牛的好地方。平时放牛都在田埂上,得小心翼翼牵着牛绳,一不小心牛就会撩上几口庄稼。

到水库里放牛就轻松省事多了。我们往往将牛撂在草地中央,然后,几个伙伴分头守在草地四周,以防牛越界去危害庄稼。我们躺在茸茸的草地上,望着蓝天白云,时而和着《歌唱王二小》的曲调,美美地唱起我们自己填词创作的歌曲:牛儿还在水库里吃草…….

“哪些伢放牛,牛跑到田里吃庄稼了!”好多次被大人吼叫才缓过神来,原来进入全身心创作的我们,连牛什么时候越界的都没有察觉到。

在水边长大的孩子都有过捉鱼的经历,而且是小时候最上心的事。用自制的鱼杆到水库里刷刁子是我们常做的事,有时一个上午就能刷到一小笆篓,那种收获的喜悦和青椒炒细鱼的味道,到现还记忆犹新。

还有一种捉鱼的方式就“负鱼”(黄陂音)——在水库水位下降时会露出一些原来的田块、凼堰,这时将其用泥埂围上,留出与水库相连的缺口,再用麸皮拌酒洒在田里,等到水库里的鱼觅食进入田里时,迅速堵住缺口,负干水后竭泽而渔。用这种方式捉鱼是很累的,但收获将是钓鱼的好多倍,但凡有机会,我们是绝不会放过的。

有一次,一个叫三斗丘的田露出水面,我们就集合了十几个伙伴一起干。子夜时分我们堵了缺后,田里翻起好大的浪花,大伙猜想一定是堵到大鱼了。伙伴们兴奋不已,顾不上负水就一个个匍匐在水里摸起鱼来。

有个伙伴手拿耙锄,看到水里翻起一个浪花就猛地挖了下去,还兴奋地高喊:我挖着了。而另一个伙伴说:怕是挖的我的脚板吧?当他的脚随着耙锄一起抬出水面时,哇的一声哭开了。多年以后“怕是挖的我的脚”还是人们津津乐道的笑料……

几十年一晃而过,当年以农业用水为主要功能的水库,随着农业结构调整几乎不再怎么用水了,常年满库的水碧波荡漾;水库四周的群山郁郁葱葱;本来就不多的孩子们要忙学业,无心捕鱼捉虾;偶尔,岸边来几个垂钓者,倒也给水库添上了一点“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景。

世事苍桑,当年的一群小伙伴,为了生济也天各一方,很难凑到一起,有的还去了天国,唯一能留住我们儿时记忆的,就是这方水域。它已成为我们的精神寄托,成为我们生命的一个部分。我想,这个因过去叫解放大队而得名的解放水库,也该随着村名的改变叫鹿脚湖吧。

其实,它早就成了我心中的湖!

本文作者曾向东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曾向东,男,蔡店乡退休干部,喜欢读书,热爱书法及运动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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