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正月初十,春寒陡峭,养父母听说村里一群青壮年要到几百里外的河南省新乡市某建筑工地,就让未满1 8岁的我也跟着去,同去的还有皮二姐夫新志。在长垣建筑工地,弱不禁风的我感冒了,咳嗽不停,同村村民李世启劝我回家,他在包工头那里帮我要到5 0元路费,把我送到长垣县汽车站。在去车站的路上,李世启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想把我的身世真相告诉我,却直到我坐上车,李世启还是没有说出口,可能他怕泄露了秘密而得罪皮家人。
在杭州打工的皮大姐,电话打到邻居家(皮家没电话),想让我到杭州去。皮大姐夫的哥哥在杭州创业,做广告牌,生意很好,想招个学徒,就让我去杭州到他的广告字牌店里帮忙,包吃住,月工资200元。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先坐汽车到商丘火车站买票。
皮大姐和于文学,在杭州城站出站口接我,带我到他们在娃哈哈厂附近租住的民房里。姐弟见面,格外亲切,忘记童年的苦难,大姐炖鸡煮鱼、包饺子,倍显温馨。吃过饭,皮大姐和姐夫于文学带着我到于老板在杭州秋涛北路的凌志字牌店,那是一间不足1 0平米的小门店。
我跟着王师傅(于老板的高中同学)做广告学徒,踩着三轮车,拉着电焊机,风里来雨里去,走遍杭州大街小巷。直到“非典”疫情爆发,我的咳嗽还没好,后来非典逐渐平息,我也康复了。一天上午,我和王师傅在字牌店门口焊接广告牌铁架子,城管执法开着卡车来把电焊机拉走。老板娘满腔怒火地狠狠责骂我,怪我没有奋力去跟城管执法队争夺。17岁的我,寄人篱下,风吹雨打,马不停蹄连续30多小时的工作,累的再也不长个。
凌志字牌那间店面的房东付先生是湖南湘潭人,在杭州定居多年,他在下沙高教园区开着三间门店,经营音像零售出租、柯达彩扩、打字复印。那年11月初,付先生到字牌店做一个广告灯箱,于老板听说房东付先生的音像店正在招店员,就顺水推舟的把我推荐给了付先生。
那段时间,皮养父也到了杭州,在皮大姐那住了几天,于老板把我在字牌店8个月的工资直接给了皮养父。皮大姐带着我和养父到夜市上买了一件衣服。
音像店在下沙高教园区,浙江工程学院生活区的学源街上,顾客基本都是那里的大学生们,所以他们上课时间,店里就很冷清,每到下课或放学后,店里就很忙碌,来买CD、磁带、租碟的大学生络绎不绝,一个营业员根本忙不过来,店里的商品经常被偷。
我到音像店上班,月工资400元包吃住。店里员工只有我是男孩,另三个同事都是女生,听到她们叫老板“付哥”,我也跟着叫“付哥”。音像店在前门,只有一个女营业员,付哥让我叫她“范姐”。彩扩店在后门,有两个女孩,安徽宣城的曹夏兰和浙江丽水的吴丽丹,她俩负责扩印照片和打字复印。音像店还有个新开的分店在浙江计量学院,和老店相距500米。
吃饭时间到了,范姐让吴丽丹带我到“百花园”食堂和大学生们一起排队打饭。
晚上下了班,付哥开车带着我和吴丽丹,到高沙小区去找张鹏,这位大三男生是付哥的湖南老乡,在学校附近租房住,没住大学生宿舍。到了小区楼下,付哥给张鹏打电话,一会儿,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生跑下楼来接大家一起上楼进了他的房间,磕着瓜子聊了一会儿天。
付哥拍着我的肩膀看着张鹏说:“张鹏,这是在我店里帮忙的小皮,今晚让他住你这儿吧,明天我就去给他找房子租。”张鹏说,没问题。
张鹏送付哥和吴丽丹下楼时,我也跟着下楼。付哥说,你别下楼了,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吧。我躺在张鹏那舒适的双人大床上,还没睡着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会不会明天睡醒又发现自己睡在秋涛北路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字牌店。那晚,张鹏没回来,我一觉睡到天亮,起床打开窗,照进了阳光,房间里的东西和睡前看到的一样,我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付哥给我安排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要把店里货架上所有明星的音像制品都记住,这样才能迅速帮顾客找到他们想要的。一个礼拜后,付哥随便说一个明星的CD或者故事片,我就得马上找出摆放的位置。而我连刘若英、梁静茹、周杰伦......这些当时已经很红的明星,我都还没听说过,每当有顾客问我某位歌手的CD或磁带在哪,我都不知所措。
好记性不如賴笔头,我站在货架前,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全部按顺序记录,然后又以歌手的姓氏拼音首字母为目录索引,密密麻麻记在本子上,每当有顾客询问,我就翻开本子查找。下班回去路过报刊亭,又买了几本和影视、流行音乐相关的杂志……经过勤奋努力,我对货架上的商品从陌生到熟悉,终于可以不翻看那个本子,也能迅速找出相应的位置了。
当时音像店的生意非常火爆,付哥数着大把大把的钞票,一高兴就请大家吃火锅。付哥在高沙小区给我租了房子,住在干净整洁的卧室,是我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愿望!付哥又给我找了一辆老式自行车,“永久”牌的。那晚1 0点下班在路上,我哼着“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音像店吧台橱柜顶上,有个黑色盒子在那儿放了很久。有一天,我忍不住好奇地问范姐那是什么,她不告诉我。付哥来了我又问他,付哥取下来拿给我,打开一看,是台复读机,可以播放磁带,还能听广播,我在中学和童工时代就非常痴迷录音机和收音机,也买过好几个,可都经不住用就坏了。于是我恳切地问付哥:“这个可以给我拿去听吗?”
付哥说:“你喜欢就拿去吧,但你要好好爱惜啊。”
我开心的说:“嗯,太好了,谢谢付哥。”
音像店不忙时,付哥常常坐在店门口的木制连椅上,和隔壁蛋糕店的老板下象棋。有时候,付哥让我帮他洗一下车子,我就在门口的水池接满一盆水,拿着毛巾和洗洁精,很勤快的把付哥的车子洗得干干净净。时光荏苒,转眼间,寒假来临。店里顾客越来越少,大学生们都放假回家过年,好多店铺都关门了。范姐走了,兰姐走了,吴丽丹也走了,就剩我独自在音像店里守着。腊月二十七,高沙小区的房租到期,付哥让我搬到音像店的阁楼上住。
女大学生冯婵(音像店旁边的服装店老板胡军的女友)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只刚满月的小狗,它们卧在垫着棉絮的纸箱里,很可爱。冯婵让我帮忙照看小狗。她临走前到超市买了牛奶和香肠,放在音像店吧台,对我说:“叮叮和当当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帮我看好哦”。还有个女孩叫香君,她回家之前,拿着一盆含苞待放的水仙找到我,也让我帮忙照看。没有了以往的忙碌,我坐在音像店吧台,随手拿一张故事片,放在DVD里播放,以此打发无聊的时间。为增加营业额,我自掏钱包买了几版磁带,按价照付,登记在册,我是发自真心的感谢付哥的知遇之恩。
付哥好几天没来了,只是每天打个电话到吧台问问,对我说,小皮,晚上早点关门,你一个人在那儿,要注意安全。除夕那天,付哥开车来接我到他家吃年夜饭。
在付哥家,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老板娘“付嫂”,还有付哥的岳父母以及付哥的儿子康康,三岁光景的小康康不愿走近我这个陌生人,付哥就让让我带康康到外边放烟花,每放出一个烟花,康康就高兴地拍着小手哈哈笑。付哥在厨房准备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开饭时取出来一瓶红酒。康康不小心把他自己的小碗打碎,伤心的哇哇大哭,付嫂慈爱的哄着他:“好了,宝贝儿不哭,妈妈再给你买新的。”付哥不停的打电话、接电话,和远在大江南北的亲朋好友们拜年问好。吃过年夜饭,我和付哥的家人坐在客厅沙发,一起看春晚。
寒假里,整个下沙高教园区就像一座空城,音像店门可罗雀,马路上也几乎看不到行人。傍晚的校园,也一改往日的喧哗,变得很寂静,大学生宿舍楼上只有几间房还亮着灯。音像店门口吧台有公用电话,偶尔冷不丁的有人走进来打电话。“百花园”食堂封闭了,我把店门锁好,在校园里经过一座小木桥,到“桂花园”食堂吃饭。
晚饭后,我回到店里看一会儿电影,就关门打烊了。外面的寒风把卷闸门吹得“呼啦呼啦”不停的响,两只小狗睡得很安详。我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是附近建筑工地的那俩民工,他们过年也没回家,白天在音像店的吧台打过长途电话。
水仙花开时,大学生们陆续返校,下沙高教园区开始热闹起来。冯婵回来抱走了两只小狗,香君也把水仙花拿走了。兰姐回来了,范姐也回来了,吴丽丹却没回来。音像店的营业额一天天缓慢上升,却没再像2003年冬至前那么兴隆,付哥让我到彩扩店给兰姐帮忙。
2月14号情人节那天晚上,旁边店里在卖鲜花,吴丽丹悄然出现。我买了红、黄、蓝3朵玫瑰,想分别送给吴丽丹、范姐、和兰姐。我没找到吴丽丹,兰姐收到玫瑰很开心,范姐很生气,丢在店门口,很快枯萎了……没料想,范姐居然怀疑我拿了柜台里的钱。彩扩店新来个男同事叫韩林,是付哥在湖南老家的邻居。付哥给我和韩林找到新住地,在浙江工程学院大学生宿舍,含晖苑5栋楼的第一层,同屋还有俩男孩,是计量学院音像店旁边小饭店的小厨师。我对彩扩店的工作方法一窍不通,常常手忙脚乱。没过几天,音像店又来个女孩子,也是付哥老家的邻居。兰姐开玩笑的说:“小皮你可能要失业了,做好心理准备喔。”我也有一种“好梦要醒”的预感,心里忐忑不安。有一天,付哥对我说了一句“人不怕穷,只怕志短”的话,说完就开车到计量学院音像店去了。我感到莫名其妙,琢磨半天,忐忑难安。我在吧台拿公用电话拨通了付哥的手机说:“付哥,我下午想请半天假”。
付哥说:“哦,好,那你去吧”。
挂了电话,我走到超市买了一本信纸,回到宿舍,坐在窗台前的书桌旁,给付哥写信,从豫东平原的童年写到杭州凌志字牌店,从辍学之后的悔恨,到对付哥的感恩,写到第六张还没写完,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小皮,开门”一听是付哥,我急忙去开门。付哥担心的看着我,走到窗前,看着桌上的信纸问道:“你在写什么?”
“我在给您写信。”
“哦,我看看,写的什么?”
付哥坐在床边耐心看完,语重心长的说道:“小皮啊,你在工作上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的,却因一时听信小范的一面之词而错怪你……我本来已经给你联系了新工作,这校园在招园艺工,就是拿着大剪刀修剪草坪.......现在我明白了,你还是留在音像店吧,忘记过去的苦难,没写完的信,就不用写了。我相信你会把工作做好的。”
付哥说完,我的心情豁然开朗。小韩来找付哥,付哥让他到水果店买了两个大柚子,在宿舍剥开一起吃了,留了一块给兰姐她们。我和小韩跟着付哥回到店里,学院保安队长雷建荣送来一封挂号信,收信人上写着我的名字,我才想起寒假时往豫东平原的好友段俊磊家打过电话。离开皮家时,把一些重要书籍和信件以及照片都忘带了,那些东西在皮家堂屋的柜子里已珍藏多年。我想让好朋友俊磊帮忙到皮家拿出来寄给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寄来了。虽然已很久没见面,但这份友情依然在,字里行间嘘寒问暖。
俊磊在信中提到王店一中的同窗学姐刘慧,他们曾在坐车去淮阳高中的路上相遇,刘慧还向他打听我的消息。刘慧的父母都在安阳做生意,经营品牌家具,因为忙没时间带她,她从小就在老家,跟奶奶一起生活。郑集和王店相聚几十里路,郑集也有中学,刘慧却没在郑集读初中,而是选择了王店一中。也许当年的王店一中教学质量优良,也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份吧。刘慧曾把她在郑集老家的详细地址写给我,但我从没到郑集去找过她。
新店那边的女营业员海燕辞职了,她要去北方,付哥让我到计量学院店去接替她的工作。我独自一人看着店,有点忙,店里的东西常被偷,每当我盘货发现库存对不上,就自觉自掏钱包按零售价补齐差款,差一张C D,我补8元,差两张,我就补1 6块。
2004年4月,听说付哥要把新店转让。兰姐又开玩笑的说:“小皮这回真的要失业了。”我心里又开始忐忑。然而没等我失业,兰姐却先辞职了。付哥想把彩扩店承包给兰姐,她不干,可能做那么久也累了,想换个环境。小韩已学会冲印照片,可以在彩扩店独当一面了。五一前夕,新店从计量学院搬到浙江广播电视传媒学院生活区,新老板是传媒学院后勤部的来老师,付哥说来老师不太看好男孩当店员,也许女孩更有亲和力。付哥让我做好失业的准备,看来这回真被兰姐言中了。失业那两天,我白天到外面找工作,晚上依然回工程学院的宿舍住。没料想第三天,来老师主动找到我,叫我到传媒学院音像店去上班,工资涨到6 0 0元。
原来,来老师看好的那个女孩,是传媒学院的门卫女保安,她没有在音像店营业的经验,和我初到音像店时一样,得有老员工先带着。女孩的男友刘磊也是学院保安,经常来音像店里看她,每次临走都对她说,小四,多向小皮学着点。
小四姓刘,名叫四女,所以熟悉的人都叫她“小四”。距音像店不远处有一家小饭店,小饭店的厨师常来音像店租碟,我也常去那饭店吃饭,然后打包一份带回去给小四。有一天,我发现饭店吧台放有一张豫剧《刘庸下南京》的碟片,才知道这家饭店的老板是河南老乡。我说,老乡,这个豫剧《刘庸下南京》,借我拿回去看一下中不中啊?”
饭店老板说:“中啊,你拿去看吧。”
大学生上课时间,音像店里很空闲。吧台里放着D V D,不忙时可以看看电影听听歌。
我把《刘庸下南京》放进D V D,开始播放,梆子、弦子伴奏,熟悉的豫剧唱腔,我看得入了神,小四却大为反感,这个江西女孩,从没去过河南,她喜欢看偶像剧,喜欢听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夜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多年后,我依然记得,小四曾经最喜欢听这首歌。小四问我:“你在放什么呀?”
“这是我从我老乡那借来的豫剧,让我先看完好吗?”那豫剧一个多小时,小四等啊等,什么时候才能放完呢?她郁闷的趴在吧台睡着了。
“小四啊,我有事出去一下,你看着店。”
当我回到音像店,小四正在看偶像剧。我把偶像剧碟片拿出来,把豫剧碟片放进去。
“哼,你看吧,我去找阿姨聊天去”,旁边水果店的阿姨平易近人,小四很喜欢和她聊天。我把豫剧看完,大学生都下课了,店里有点忙了,我到水果店门口喊小四。
学院门口还有个女保安,名叫黄知知,是小四曾经的同事,她休息时也常来音像店找小四。我不看豫剧了,坐在店门口和两位美女一起看电影《我的兄弟姐妹》。黄知知也不停的擦眼泪。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学院快要放暑假了。小四说,过完暑假开学之后,她就不来音像店上班了,我忽然有点舍不得的问小四:“小四,干嘛不做了啊,是因为我总是惹你生气吗?”
小四说:“不是,我才没那么小气呢!我想回到学院门口当门卫。”
2004年暑假,杭州下沙高教园又变得冷冷清清。来老师想趁着这段时间没生意,把店里重新装修,因此传媒学院音像店暂停营业,而工程学院店正常营业,范姐回台州老家,付哥让我回到工程学院店值班。整个暑假,我把货架上所有的故事片都看完了。
桌屉里的收款收据本上写着一行字——“热带雨林,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那是吴丽丹的字迹,我把那个收款收据本珍藏在行李箱里,一直珍藏到2 0 0 8年夏天。看到那行字,我想起一件事,那是兰姐和吴丽丹还在彩扩店时,有一天,兰姐从音像店货架上拿一张S H E的V C D,想拿到彩扩店电脑播放,被范姐看到,大声的冲兰姐喊道:“干嘛呢,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拿走啊?”兰姐很不爽的放回原位。S H E那张V C D的封面歌单里,好像有《热带雨林》这首歌,我很想听听,但我没有私自拆开包装,而是自掏钱包买了三张VCD(分别是SHE、张国荣、刘若英的专辑 ),一共4 5元,我从钱包里拿出5 0元放进柜台,再拿出5元给自己找零。我打开S H E的V C D,第一次听《热带雨林》。杭州下着倾盆大雨。雨过天晴后,小四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容满面的出现在工程学院音像店门口。我很开心的问:小四,好久不见,你到哪儿去了啊?
“我跟刘磊到他安徽老家去了”。
“哦,怎么样,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在他家地里帮忙种玉米,我都晒黑了 。”
“哈哈,刘磊真舍得啊。额,刘磊呢,怎么没来啊?”
“他已经去上班了,在学院大门口呢。”
“嗯,小四,过完暑假开学之后,你真的不再到音像店上班了吗?”
“是啊,我还回到学院门口当门卫,明天就去上班了。你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传媒学院店在装修,范姐回家了,付哥让我到这儿来值班。”
“噢,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整个暑假你都一直在这里吗?”
“是啊,要不然我还能去哪儿呢?”
这时,有顾客来了,小四说:你先忙,我走了,再见。
2004年暑假过完,范姐回来了,我又回到传媒学院音像店,小四真的没再回去上班。来老师带来一个女孩对我说:小皮啊,这是我表妹,以后你多教教她。
每天早上8点迎着朝阳,我独自走二里路到传媒学院音像店上班,到了晚上10点关门,再独自走回工程学院的大学生宿舍。秋天的黄昏,我站在音像店门口望着天边晚霞。
音像店里的烦心事一桩接一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总有大学生拿着碟片来,说无法播放,要求退钱,有个大学生租了一部电视剧,超出一月才来归还,却不肯按天数付钱。那时,M P 3已开始流行,电脑网络也逐渐普及大众,买磁带和租碟的越来越少,音像店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我心知肚明,音像出租零售业终将被淘汰,我想趁着还年轻,去学一门实用的技能。
坚持到那年9月,我才把“辞职报告”递给来老师,来老师和他的未婚妻潘婷也劝我留下。付哥听说我要走,也劝我珍惜眼前,我经过再三考虑,毅然决定离开。
第二天,我没再去音像店上班,换了双新鞋,到下沙镇上找工作。刚满十八岁的我茫然的走在下沙大街上,没找到工作,我坐公交车到杭州城区,下车走在新塘路上。百特广告公司门口贴着 “招聘后期制作,包吃住,一经录用,待遇从优”的招聘启事。
我当时也不知道“后期制作”是做什么,只觉得可能跟广告字牌有关,就走进去问了一声,您好,请问这里招聘吗?陈奕立经理让我进去谈了一会儿,我求职成功,陈总问我住在哪儿。我说:我住在下沙。
陈总说:哦,那挺远的,我们公司宿舍就在后边,你可以搬过来住,很近的。
“我今天就可以搬过来吗?”
“可以的。”
“好的,谢谢,那我回去搬东西了,再见”。
我坐公交3 2 8路回到下沙浙江工程学院宿舍,收拾好行李,拉着箱子走出大学生宿舍楼,快要走出大门口的时候,我无意中一回头,看见来老师站在大学生宿舍楼上望着我。来老师没有叫我,我也没再回头,拉着行李箱子走向公交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