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窗外又传来一阵阵莫名的声音。
半睡半醒中,我转身打开手机眯着眼——凌晨四点钟,过了一点点。
这是第几次了?
记不清,反正已经有过很多次被这种声音惊醒了。
算了,我微微压下心头的些许愠怒。反正离天亮还很早,离上班的时间更早。放下手机,重新缩回被窝,蒙住头,想要继续之前还没有结局的美梦。
可是,窗外街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凌晨中显得更有穿透力,它们刺穿窗子传入耳中,四肢百骸仿佛都在回荡,一次又一次将我的美梦打断,我仿佛看到它们坏人好梦后欢呼雀跃的样子。
你要知道,在一个天寒地冻的季节里,能在温暖的被窝里多睡上一分钟都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何况还有美梦。
可是被这该死的声音破坏掉了!
好梦被扰,睡意也消磨殆尽,睡不好,怎么早起?怎么有精力对付明天,不,今天的工作?
种种思绪涌起,我心头被强行压下的焦烦愠怒再次复活,并愈来愈烈。
一次又一次,实在是忍无可忍!
“嘭!”
我一手甩开被子,拖着拖鞋,狠狠推开窗子,寻找着这该死的声音的产生源头——不管是人还是其它,我都狠狠咒骂上一顿,以泄我心头之愤怒!
很快,我便找到了这该死的声音的来源与制造者。
楼下不远处的街角,暗弱的路灯下,一个孑然的身影在轻轻晃动。——原来是一个清洁工在清扫街道。
我默然无语,所有涌起的愤怒突然间都堵在了喉咙。
暗弱的灯光下,她拿着一把长柄扫把,低着头,双臂一伸一收,将地上的垃圾扫拢;全身都裹在厚厚的衣服里,外面套着一件橙黄相间的工作服。灯光虽然暗淡,但那几横反射着光线的亮黄在蒙蒙的夜色下很是显眼。
旁边停着一辆用作运垃圾的三轮车,车身几乎与周围夜色融为一体,里面似乎已经装有不少东西,不然不会显得这般沉稳。
一下一下,扫把划过地板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出。她耐心且细心地将那些人们欢快尽兴后的遗赠——成堆的或者散落着的酒瓶、快餐盒、塑料袋、烟头纸巾、鸡毛蒜皮等等都一一收拢,铲起,然后倒进车里;一只一只地查看早已收获满满的垃圾桶,翻倒,或者直接用手掏出,铲起,然后再倒进车里,当成自己的收获。
清扫完一段街道,再骑上车,沉默地驶向下一段街道,继续清扫。
整个城市还在熟睡,街道还很清冷。也许白天的世界太过喧闹多彩,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更何况她并不惹人注目。于是,此时此刻的城市就成了她的舞台,独自上演沉默的舞台剧,沙沙的扫地声是唯一的奏乐,没有观众,没有喝彩,孤芳或自赏;当城市渐渐醒来的时候,她又重新隐退,不知所踪。只将一个整洁而优雅的城市还给人们,供人们享受,赞扬,然后在下一个凌晨继续接受人们欢乐尽兴后的遗赠。
周而复始,她像一个陪嫁的仆人,为即将出嫁的小姐——这座优雅而端庄的城市,一遍遍认真精致地梳妆打扮,为这个城市的脸面梳妆打扮,也为这个城市的人的脸面梳妆打扮。
既然事关脸面,则任重道远,如果稍有粗心差池,轻则或许被呵斥责骂,重则或许被扣减本已十分微薄的佣资。所以她只能一边兢兢业业,一边小心翼翼……
“沙沙沙……”
那位清洁工已经拐进了另一条街道,我看不到了,但是那扫把与地板摩擦的声音依旧隐约传来。
心头焦躁怒火不知何时就已消失不见,可睡意依然没能重新生起,我披上外衣,靠着窗子,不明所思,一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