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攒了一个学期钱买下的车票,我第一次独自走向远方。
七月的风吹在身上是躁动的,和我此刻的心一样,我努力在让它平复,可它却愈发的兴奋。月台远处的山峦在绿色中猛烈的涌向北方,但又安安稳稳的好似不动。列车缓缓发动,我无须做什么,我就向你奔来了,很快也很自然。缓慢后退的车轨、山石、烈日,一切都预示着我的新生活。
刚上大学的时候,我虽然不甚激动,但也带着憧憬,我从不觉得自己出众,所以也不会期待多少未知的惊喜,但是命运好巧不巧安排了寸寸的出现。那时的我爱打游戏,也遇到了爱打游戏的她,刚开始我们经常玩一整天,后来渐渐地我们开始只聊天不玩游戏。有一天寸寸突然和我说:“我好像已经习惯每天有你的生活。”我心想:“这算什么事,想网恋吗?大学生还有想要网恋的?”我和她说“每天都一起玩游戏,肯定会有感情的啊。”那时的我其实内心也是对她有好感的,相处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只有语音也隔着山海,但我们能相互感觉到彼此的存在。但我内心对不真实的事物是下意识抗拒的,比如此时的网恋。后来的日子里,我们经常互相诉说生活中遇到的趣事儿、难题,就这样我们真的恋爱了。寸寸当时像个大哥一样,霸气地问我“要不要上我的贼船!?”我也装着怯生生回复她“要船票吗?”
我慢慢地喝了一口水,随着列车将我和寸寸的时空拉进,我的情绪反倒越来越安稳。车窗外的风景已经变成了北方独有的裸露山岩。
这时寸寸的信息响了:“待会儿到车站接你,想喝什么?还有吃点什么呢?”我只说了几点到,然后就和她“诉苦”:“我好紧张啊,待会儿你会不会嫌弃我?到时候咱见面要不要拥抱?”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我是第一次见网友也是第一次恋爱。
“啊!其实我也紧张啦,你可不要嫌弃我!”寸寸一下回复了许多,看着满屏激动又慌张的措辞,我反倒放松了许多,也许是我故作镇定。因为我仿佛看到一个比我还紧张的小女孩站在车站口微微跺脚期待的样子,我可不能让她没有安全感。
列车平稳进站,我拎着包随着人群,好像有目标实则又无方向的往前走。出了车站,我继续往前走,同行的人越来越少,我乍然看到左前方一个小女孩一直盯着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左肩挎着一个白色的小布包,扎着双马尾,手里还拿着一袋超市买的零食。
“寸寸?”我不太敢大声,试探性地问道。
“小过!”寸寸朝我走来,“呐,你的水。”
她声音显得比我轻松,但却不敢看我,只是把塑料袋举过头顶,递到我面前,我赶忙接过,其实我也不好意思看她,但我比她高,所以就被动的看到了。
“谢谢,等久了吧!”我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的见面,就这样表现地平平淡淡,虽然我的心此刻跳动地格外热情,而我表现却显得呆呆的。
“没有啊,我们先——先走吧,先回住处。”寸寸边说边转身,已经在前面出发了,她显然不太敢看我,我慢慢跟上。走了一会儿我们便熟悉了彼此跨越空间的近距离存在。
“这里是不是很热?”寸寸扭着头问我,一看到我转头看她,她立马又看向马路对面。
“还好还好,你热吗,我帮你拿外套吧。”我正好看到她手上还拿着件小外套。
她伸手将侧额前的头发梳到耳后,小声地说:“不要,不要。”她平时在网上和我是很活泼的 ,想必应该只是刚见面不好意思,所以我还是从她手上拿过了她的外套。我赶忙转移话题:“我打车吧,我们先回住处放下行李,然后出来吃饭。”她轻微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天我们渐渐地熟悉了,也变得和之前一样无所不谈,毕竟我们的精神灵魂已经太熟悉彼此了,只是陌生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皮囊。那天晚上我们想起之前就约好看的日出,因为这里靠着海,所以我们决定明早去海边看日出。带着期待我们入眠了。
天空还闪着星光,寸寸就开始摇我,“小过,快起床了,快起床啦,我们去看日出。”我翻身起来,很快我们就收拾好,去了离得不远的山上。这时候天空还是只有星光,我们席地而坐,寸寸把头依在我怀里,我们都没说话。就这样,她一直看着远方缓缓涌动的大海,我看着坐在山头靠在我怀里的她,我们一起等着黎明的第一道曙光。风儿好似过分的温柔,吹动着我们的衣袖,给七月的我们送来一丝清凉,忽而它又戏弄了寸寸的长发,将发梢拨到我鼻尖,我帮她向后挽了挽长发,风儿也顽皮地跑开,不再胡闹。我们静静的听着海水潮起潮落的声音,这一刻我想起当初我们刚在一起时她和我说的“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天空渐渐有了一点泛白的光亮,海平面也荡漾着盈盈的红光。寸寸的左手揽着我的脖子,右手指着不远处的大海,立着脖子:“看!快看!是日出!小过,是日出!”
我笑着看她激动的映着朝阳的脸庞:“是啊,快拍照!”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寸寸回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
我看了看远处的大海还有刚升起的太阳,望着她的眼睛说:“好!”
说完她紧抱着我,我感觉这一刻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我什么也不要想,也不愿想,只想抱着她。
两天后我拎着包,牵着寸寸来到了车站,我要走了。我们没有说许多伤感离别的话,因为我们笃定我们很快还会再见,我们只是约定了下次见面还应该一起做的许多趣事儿。在车站旁的面馆,她陪我吃着午饭,“回去后要经常想我知道嘛!”她又开始和网上一样活泼,一样黏我。我只是恨这几天为什么不能过慢点,哪怕现在过慢点也行啊。我笑着看她:“知道知道!”是的,从还没开始分别我已经开始想她了。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很安静也很兴奋。寸寸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又是这句话,我现在真的能感觉到这话不仅仅是一句情话了,它还是可以兑现的诺言。
回来后的我确实很想她,但我确也无法去找她,我在南方,她在北方,我们隔着大半个中国。这次见面确实让我们的心贴近了许多,如果说之前是相互了解,那现在可以说是心有灵犀。寸寸是个懂事的姑娘,她知道我的家庭情况不允许我经常去看她,所以虽然很想我,但并未表露太多。“你放心,这次期末我一定拿个奖学金,然后再去找你!”我很想寸寸,我和她保证,虽然我的成绩一直都不好。“哈哈!加油!我可等着咯。”寸寸从那以后真的经常鼓励我学习,我知道我们真的很想对方。虽然相隔两地的日子,让我们无法从对方身上得到温暖,但我想我们是可以得到精神的慰藉的。
“我感冒了。”我早上起来收到她的信息,半夜发的,我赶忙问她“严重吗?吃药了吗?”她半天没有回我,快到午后的时候,她终于给了我一个安心的信息“吃过药了,睡着了,刚醒。”我提醒她注意保暖,北方天气凉,让她注意身体。之后又随便聊了几句,就让她继续休息了。
后来我才知道,在这个时刻远距离苍白的语言是最无力的,也最多余的。
这一刻我突然感觉距离让我们很多时候无法感受到对方真实的温暖,但又不得不屈服于距离和经济带给我这个年纪的现实。我突然变得患得患失起来,我不知道半夜的她是谁照顾的,也不知道其他时候的她遇到很多问题是怎么解决的,我很担心她,也很担心我自己。
而终于寒假也快到了,我也真的没能再去找她,我当然知道距离给我们都上了一层枷锁,钥匙却在怀疑中丢失了。因为不能陪伴或者担心多疑吵过许多次,而每次她的哭泣更是让我最终选择离开的原因。她是一个如此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而我的年轻幼稚却要深爱的少年,狠狠地被距离击倒在地。
南方的冬天很冷,是那种阴冷,湿气很重,今年也下了很大的雪。我裹着大衣走在街道上,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想着年轻时候的自己,想着寸寸,我毕业快三年了,和寸寸分开也六年了。我不知道后来的她过得怎么样,也没有再去联系,因为我们都清楚,那是年轻时候的我们,不懂事的我们。
我们慢慢长大,开始明白很多事情无法僭越,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家庭的压力,距离的残酷,现实的打击,这一切的一切,山海真的可平吗?
我想她是我爱情最美好的模样吧!寸寸真的是一艘“贼船”,她偷走了我最初的梦想,我最好的青春,可我终究因为没有“船票”,而不能陪她到最后。而我更像是一座孤岛,埋葬了她的青春,她最初的美好。但注定她只是个不小心路过我这座岛的船,而她有自己的方向。
我年轻过,也肆无忌惮的爱过,只是后来我们真的没再见过。
本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