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此存照

—— 往事漫忆

7. 观看世界杯牵动的记忆

    那还是千禧年开始之初，国家开始发行足球彩票，起初是猜意甲，德甲和英超的胜负，以后，提高了难度，加入了法甲和西甲，但仍以前三者为主。我平时因为喜欢看球赛，很自然地买起了足彩，又因为足彩与我对足球赛的知识相联系，又可促使我更认真地看足球赛，更深入地研究各个球队及球员，这也更丰富了我退休后的生活。

    在彩票站，我常碰到一位也是爱玩足彩的年青人，因共同的爱好，我们相识並成了朋友。他告诉我，他名叫李勇，李勇？好熟悉的名字！我记起来了，解放初期，曾有一套36开本的连环画册，是讲抗日战爭中冀中平原民兵的战斗故事的，其中一本讲地雷战的故事，书名就叫《李勇大摆地雷阵》，故事主人公民兵队长李勇机智勇敢，他开动脑筋，用各种巧妙的方法，用地雷与敌人斗爭，使日本侵畧者吃尽苦头，防不胜防，电影《地雷战》就是根据他的事迹改编的，这位民兵英雄的故事和他的名字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中。生活中常会有巧事发生，上世纪1965年，我北京一位读中央美院的朋友告诉我，民兵英雄李勇在他们美院做门房工作，用现在的说法就是门卫，我大感惊奇，也颇为嘘唏了一阵，英雄巳无用武之地了，大概也只能如此吧！如今，我面前的这位小伙子，也叫李勇，这一下子引起了我的好感。

    小伙子热情爽朗，头脑灵活，他建议我们联合起来买彩票，资金多一些，就可採用复式操作方法，这样，中奖的机会也多些，我觉得很有道理，因为，我平时买彩票每次不超过一百元，必竟，工薪阶层的退休者，资金有限么。我曾经做过一个大复式的彩票单，需用资金一万元左右，当然，这只是个虚拟的单，其开奖结果，竟然中了头奖500万，加上附加的二等，三等，四等一共有600多万！我做这个单只是为了检验自巳的分析判断能力，哪敢真买？输不起啊。

现在，小李的建议正中我意，他给我介绍认识了老韩，老韩是海南本地人，也是个彩迷，我们三人常一起观看各种足球联赛的各场比赛，分析每队的球员，一些球队的胜负规律，每个球队的克星等等，我们合起来买彩票，每次都可用资金500元左右，这样，中奖概律也大大提高了，常有数百元甚至上千元收入，比单打独斗强多了。然而，人心总是不知足的，买彩票总是奔头奖去的，但小资金中头奖的机会太小，必须有大资金才有大胜算。小李头脑灵活，他提出组织一个合作社式的组织，把喜欢玩足彩的彩民联合起来买彩票，人多力量大，出资凭自愿，2元为一股，收获按股分成。于是，我们在彩票站贴出佈告，招兵买马，他们推举我领头，因为我是退休教师，年龄又大，信誉度高。果然，有不少上班族，因喜欢玩足彩而又无时间研究足球赛，见此组织，都来入伙，大家选出一个核心小组负责研究和确定彩单，头几期很顺利，中了几次较大的獎，甚至中到二等奖，不过皆是“火锅獎”。所谓火锅奖就是比赛中沒有爆冷门，胜负均在预料之中，这种情况下，全国中奖者多，獎池中有限的奖金大家分，到手的就大大減少，就像一伙人围着吃火锅一样，人人都能吃上几口，所以，这种奖就称为火锅奖。即使这样，大家也很高兴，积极性很高。可是，好事难以持久，一段时间后，矛盾渐渐产生了，有的资深彩民认为自已的意见未被采纳，因而错过了大奖，颇为不滿，常有微词，有的多出资金的大户要求有重大话语权，而这些大户多是些老板级的人物，他们对足球和足彩研究不深，因而他们的意见常常是错误的，以他们的意见买彩票只能是白送钱，而要想中大奖，他们的资金又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为此，有时就不得不迁就他们，其结果可想而知，得奖率不断下降，即使这样，他们依然在这组织里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有钱是大爷嘛！许多人开始灰心，逐渐退出，最后只好散伙，只剩下小李，老韩和我三人。我们坚持在一起买彩票。

  成了好朋友，对小李有了较深的了解。小李是四川自贡人，大学毕业后来海南工作，在旅行社当导游，前些年当导游收入颇丰，有些积蓄。他结过婚，有一女儿，后来离了，女儿跟着女方。前两年，他不幸得了白血病，就很少出去接单了，只在家养病，他母親陪伴着他，他们在我家附近的安置小区租了一套房子居住，安置小区房屋简陋，条件较差，基本上属于贫民区那种性质，所以租金低廉，小区的居民多为底层打工族。他的母亲是一位退休的小学教师，为了贴补家用，常推个小车在街上售卖日用小商品，可见他家的日子过得不宽裕。即使这样，我也从未见过小李发愁，他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个重症病人。谈起他的病情时也似乎在谈别人。他说他每月要到医院打一种针，很痛，也很贵，说时笑笑，轻描淡写的，我问他能換骨髓吗？他说，骨髓配对不好找，钱也是问题。他从不戴口罩，不像电視上描写的白血病人那样，他人雖然瘦，脸色並不蒼白，可能因为当导游被热带太阳晒的，皮肤反而黑黑的。我们在一起谈足球，谈生活，谈見闻，谈各种趣事乐事，他却很少谈他那要命的病，只是有一次，他说白血病人死的时候，常会七孔流血，说得我心直抖，他却依然笑嘻嘻地。

  大约2006年以后，我因事常出島，玩足彩不方便了，老韩因接了个工程，要忙事业了，我们的组合自行消亡了，但有机会我们还会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后来有一次，小李告诉我，他要回自贡去一段时间，也沒细说干什么，不久，他就走了，好久也沒见到他，大约一年后的一天，他到我家来向我告别，我问他到哪里去？他说要回四川去了，再也不回来了，他说，有一个国际慈善组织在那边专门救助白血病人，免费给病人发治病的特效药，他说了那药的名字，是一个洋名，因为数量有限，必须是本地病人，他因为病情在加重，经济又困难，必须回去寻求救助。我想，他前次回去，大概就是为了联系治病吧？我祝他一切顺利，心中却无比惆怅，他留下了电话和电子邮箱号码。以后，我们偶尔也联系一下，有一次，他告诉我，他买足彩中了个二等奖，显得很兴奋，我没有问奖金多少，只是衷心地祝贺了他。后来，由于玩上了微信，电脑基本上不开了，跟小李也失去了联系，但心里却常常记挂着他，尤其记挂他的病情。最近，看了一部很火的电影《我不是药神》，让我一下子记起了小李告诉我的药名字，对，就是格列卫，他到四川去服用的药就是它！小李，我的朋友，你得救了吗？我为你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