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重重黑暗降临,心底泛起的五味杂陈便不可遏制地喷涌而出,却又在提笔想要写下的时候顷刻烟消云散。我想那些纷乱的思绪必定是散逸在我或喜或悲的蓦然回首里,沉淀在记忆中最隐秘的角落,然后等待着一个契机,记忆的盒子开启,那些遥远的快要褪色的回忆,便如焰火般一起涌出,点燃波澜不惊的天空。
胡赛尼写:“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
因而你想要丢弃的仍在手中,你想要前行的仍在原地,你想要忘记的最后还是没能忘记。于是我们有时候会突然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不想开口,只想一个人静默,什么也不做。这种感觉就好像整个世界的门都紧锁在你面前,你知道钥匙在哪里,却不想起身去开门,然后又无比渴望能有那么一个人忽然把门打开,走进来说:“你也在这啊。”然后即使是静静的坐着,也仿佛漂泊的叶终究落到了泥土里。
纵然在远离喧嚣的角落里,肆意生长的远不止于不安和落寞,它们像是调色盘上懒得刮掉的颜料,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和你心中的鲜亮纠缠,悄无声息地染上你的生命,笼罩上灰暗的色彩。
我时常会有这种无力感,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改变,却仍旧不能改变什么。前些日子父亲刚做完头部手术,在电话里却只字未提,使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半年前看到我的狗死去时只能嚎啕大哭,十七岁那年选择把绘画当做一生的事业,如今依然一塌糊涂,原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改变什么,仿佛二十三岁的叶芝在伦敦街头第一次遇见茅德,穷极一生也无法改变茅德不爱他。
我在十二月的雪中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后我的城市再也没有见过雪,我却开始期待自己二十岁时的样子,如今我已经十九岁了,十九岁的我一事无成,时常感到落寞,感情一塌糊涂,很容易被感动。海明威曾说:“世界如此美好,值得人们为它奋斗。我只同意后半句。”可即使是这后半句,在十九岁的最后一天,我依旧选择相信始终会有那么一天,幸福感这种东西会随时光缓缓沉入悲哀的河底,隐隐发光,仿佛砂金。
老实说,很难确定在时光的长河里,我们会邂逅什么,遭遇什么,学会什么,又丢失什么,因为时间巨大的齿轮下,我们渺小如微末。
昨日未完的画还可修改,昨日未完的歌还可吟唱,只是来时的路我们若已经迷失,那迎来的只会是一个个错过。有人挣扎,有人惋惜,有人沉默,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东西已经开始改变。
如今我站在十九岁的尾巴上回首,那些曾经在我生命里穿梭不息的人或事,他们以一种忽急忽缓的姿态,一点一滴地镌刻进我生命的年轮,顾盼回转,往昔都是生命中无比美丽的惊鸿一瞥。
然后我开始相信,那些往日经历过的苦难,会沉淀为生命中不变的底色,然后慢慢地了解到一直以来我们都不是一个人踽踽而行,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你身上的光焰,走过来和你一起前行。
然后告诉你:“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无天雨,我亦留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