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那仿佛喊出来一般的道歉声在耳边炸开时阿达心想，这道歉声比撞到人更让人冒火。

望向声音的主人，是个矮个子的小姑娘，皮肤白白的，扎着个低马尾，眼神忽闪。

被撞了的阿达不爽地别过脸，“快点跑，别挡住后面的人。”

那时候，学校在进行冬季长跑，阿达个高，在高一一班的最后面，清浅个矮，在高一二班的最前面，两个班离得很近，她们也离得很近。

高二分班的时候阿达选了理科，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上午，阿达感觉，嗯，旁边垃圾桶有点臭啊。

阿达拍拍前座女生的肩膀，让自己的嘴角弯成一个弧度：“妹子，能和我换个位置吗?”

女生转过头，“不好意思!不换!”旁边的人都望向他们，课间那么吵，旁边人都听见她的声音了。

阿达皱眉，声音有必要这么大吗？

觉得这个姑娘好玩是从第二天的数学课开始的。

数学老师是个秃顶老头，很喜欢叫人回答问题，可不巧的是，他正好是阿达的表舅，自然是要多多关照自家人的。

阿达讨厌他,阿达讨厌回答数学问题。

那节课上，老头点名宋清浅，她面露难色地起身 ，脸蛋微红，一张口，声音大的刺耳。嗯，估计站在对面教学楼都听得清清清楚楚。结果她的答案是对了，可老头的脸却黑了，估计以为她是成心捣乱吧。

阿达也这么觉得。

可是当自己问她为什么老秃顶会放过她的时候，她张张嘴，没说话。

宋清浅还是和阿达换了座位。

可换了之后，嗯，阿达觉得挺搞笑的，她这么矮，为什么会想着坐在老后面?

上课的时候，她老是探长了脖子，阿达的头一晃，她就又看不到了。

嘿嘿，阿达喜欢她那涨红脖子又默不吭声的样子。

阿达承认自己有点贱，却贱得自得其乐。

可是犯贱的后果就是两个人的月考成绩双双下滑。

阿达从年级138掉到了176，数学成绩岌岌可危，宋清浅还要惨些，从年级26直接掉到了96。

两个人望着成绩单说不出话。

第二天，阿达很霸气地把宋清浅的书包扣到她桌上，“到杨迪的位坐去，你个小矮个儿坐这么后面。”

她对着阿达笑了笑，欢快地收拾起东西。

阿达看着，心里头滋味有些怪怪的，一般人不都会先推脱一番，再道个谢什么的吗?还是觉得自己很讨厌?

宋清浅自然不知道阿达的复杂心思，递来一张纸条，阿达一眯眼，“嗯?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嘛，应该的。”

结果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杨迪是谁?

十七岁的爱恋来得悄无声息，在此之前，阿达从来没有产生过喜欢一个女生的想法。

所以，当宋清浅传来纸条问自己，每天早上的牛奶是不是你送的的时候，阿达有些懵。

自从她换了座位，他们很久没有传过纸条说过话了。

阿达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个自大的女生以为自己在追她呢!自己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阿达有些恼怒地望着她，“我不喜欢你!牛奶也不是我送的!你走开!”说着便不耐烦地挥手，像驱赶苍蝇似的。

宋清浅冷冷地看着阿达，就像在看一个普通的陌生人，阿达又有些懵。

将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阿达疯狂地翻找着什么。

打开那小小的学生证，上面写着：

姓名：曹睿达

年龄：十七

性别：女

......

蝉鸣消止，秋叶飘落，又到了冬季。

学校早晨的长跑还是令人厌倦。

高二的宋清浅还是很矮，在高二七班的第一排，高二的阿达还是很高，在高二七班的最后一排。

不同的是，现在的她们之间，隔着三米的距离，同时也隔着36颗善变的人心。

阿达是个女生，个子高高的，头发短短的，有点男孩子脾气。

被别人当做男孩不重要。可，阿达自己是知道的呀。

她和宋清浅都是女生。

女生和女生之间拥有爱情，怎么可能呢？

阿达偷偷去宋清浅的座位看过，牛奶旁边有张纸条，上面的笔迹和自己很像，但不是自己。

她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激动地对宋清浅说这样的话，若是当时仔细想想，自己是她比较好的朋友，她应该理所当然地觉得是自己送的东西吧。

那自己冲动的原因，大抵是因为真的喜欢吧。

十七岁的她，还不太懂得如何去处理这漫不经心却又炽热烫手的感情，只会用拙劣的话粉饰自己心底的难堪与不安。

至于伤害与不伤害，谁也没想那么多。

高考前夕，阿达路过宋清浅的课桌，一张粉红色的心形便利贴十分惹眼：

高考加油，武大fighting!

署名是杨迪。

哦，原来是那小子。

挺好。

高考后阿达去了北方的一所大学，再没听说过有关她的事。也就是过年回家时听退休的表舅讲起了当年那个讲话很大声的姑娘。

他说啊，当年那个姑娘，第一节数学课就故意戏弄他，把她叫到办公室问她为什么，她满脸通红不肯说，最后写了张纸条：

家里老人耳朵不好，大声讲话习惯了。

阿达忽然记起那个姑娘的样子：白白的皮肤，低低的马尾，忽闪忽闪的眼睛。

也是青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