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散尽（六）

        时间总是过得如白驹过隙般稍纵即逝······

        妈妈的情绪在经历了她所认为的各种被背叛之后，很多时候是不正常的。季暖曾经很想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很希望借助医生的力量能够让妈妈对以后的生活有个不一样的解读方式。包括季暖自己，也不愿意长期生活在极端压抑的家庭环境下。长期处于这种病态生活之下，人很容易出状况。

        可惜每一次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妈妈的不配合，让她很烦躁，偏偏自己在对待妈妈如何面对现实这件事情上既无奈又不得其法。季暖很多时候都会想，是不是自己也不正常了。每次提起，妈妈都会说有精神病的人才会去看心理医生，她没病，有病的人不是她。她觉得季暖和季家人才有病。有了这句话，季暖觉得，妈妈确实没毛病，有毛病的看来真是自己······

        因为担心事情比较严重，季暖有一段时间没有怎么去公司，把更多的重心放在了陪妈妈。有时候她都想把公司散了算了，这些年下来，自己并没有挣上什么钱，反而在社会泥潭里每天摸爬滚打的，自己都快要看不清自己了。不管妈妈怎么看她，怎么对她，她都不能在那种情况下对妈妈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反而很担心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要真是出了什么事，那才是悔不当初。

        但是经过几次斗争之后，季暖发现，自己的这个妈妈，远比她想象的要坚强的多。只不过理解问题的方式跟她所想的出入太大而已。别的，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所以，季暖还是重新继续公司家里两边跑的生活。

        公司的情况自从出现上一次的资金问题之后，一直没能很好的缓和。洽谈的那家金融机构也因为自身问题，后期没有再继续跟进。业务也基本停滞不前，只是在勉强维持。季暖觉得自己身心疲惫，工作生活都到了一个瓶颈期，被压的喘不上气。

        有一天下午，季暖刚和客户在咖啡馆喝完下午茶到了停车场。兜里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家里堂哥打过来的。季暖带着疑惑接通电话。

        “小暖！你赶紧到医院来！你妈出事了······”堂哥还没等季暖开口，就在电话里急促地喊道。

        “怎么回事！早上出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季暖也急了，边打开免提接电话，边着急开车往回赶。

         “中午我妈去你家了，说是婶子一个人正在那喝闷酒，还对着她哭了半天。后来我妈劝了一会，把婶子哄着睡觉之后，就去地里干活了···到我这里休息的时候，跟我说起中午婶子给她说的那些话，觉得婶子状态不太对·····越想越不对就赶着让我又陪她去了你家····就发现······哎呀！先不说这些了，你先来吧！有什么事见了面再说！”堂哥挂了电话。季暖风驰电掣般地往医院赶去。

       季暖冲进病房的时候，病房里坐着堂哥和大妈，还有两个叔叔也在。妈妈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没有一点声息。左手腕上缠着绷带，右手腕打着点滴。

        四个人同时转头看向她，季暖刚要往里面走，四叔突然止住了她，手指了指外面，示意她出去说话。他们便相跟着来到医院楼下一处走廊下。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心怎么这么大？怎么把你妈一个人扔家里了？那事虽说过去一段时间了，但是你还是得多注意着点啊！”三叔冷不丁先出口斥责起来。季暖没有回话，只是表情有些委屈受伤的看着他。

        “小暖，你怎么没多劝着你妈？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还是想不开呢······唉！你当年如果不是赞成你爸那样乱搞，哪里还有今天这种局面······”四叔也跟着三叔的节奏，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提起了当年她少不经事时和爸爸第一次谈话后，爸爸替她决定的那句话。这话对季暖来说就像是甩不开的魔咒一般。不管怎样都绕不开。

       季暖皱着眉，不客气地对面前的人下了逐客令：“你们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赶紧走吧！也不要随便出现在我们面前了，你们在这里也不合适，我还要去看我妈！”季暖很无语，也很无奈，她现在更没心思和这两个叔叔讨论这些没用的。只想他们这会还是赶紧消失走人。

       “你啊！怎么这么傻？你闭眼走了舒服了，你也不想想小暖怎么办？你也不想想我这个老伙计老了没个说话的了？可别再干那糊涂事了······”季暖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大妈在说着劝慰的话，看来是妈妈醒了。

        “哼~你们救我干嘛？还是死了的好啊，一了百了了~就那丫头片子，跟她爹一个鼻孔出气的白眼狼，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狼心狗肺！”刚醒来就这么有力气骂人吗······季暖听到这些，只有呵呵了。

        “婶子啊！你可别再这么说小暖了······我和小暖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孩子要真是你说的那样，她······”

        “哥！大妈······谢谢你们了······哥，你先陪大妈回家休息去吧，这里我在就可以了。”季暖没有再让哥哥把话说下去，就推门进去了。后面的她也不想、不敢再听了。

       “那我们先走了，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别听你妈说的那些没用的。”季暖感激这个堂哥和大妈对她们做的一切，堂哥对她是真心关爱的。她明白。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季暖把门关上，走到病床前坐下，端详着躺在上面佯装闭眼的人。“你现在，是不是除了不想见到我，连听到我的声音都烦？”床上的人没有说话回应，只是把头撇到了另一边，就当是自己背对着。

       “妈？真想死吗？还是说······因为恨我不想见我？要不，我再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想了三种方式，你看自己想要哪一种。你要是真想死，我带你一起啊，咱俩一起死了，就没人会再单独担心咱俩其中的某一个了，这样才好，都不累。又或者，你就是因为恨我不想见我，那我离开就好了，如果我消失，让你看不见，你就能活得舒服解气，那我愿意的。还有一种，你不是要报复吗？我就在你面前，一直不离开你，你就把我拴在你身边，用尽你的方法来折磨我，尽量让你自己怎么开心解气怎么来，这个办法，是不是特别爽？选哪个我都会无条件配合你，知道你满意，怎么样？”既然不能好好说话，那就这么逼着你来做吧······

        人都是这样的吧？生死面前，什么都是小事，人也变的更渺小了。听到妈妈出事的一瞬间，季暖能想到的就是，请你好好活着，哪怕妈妈让她做最卑微的那个人，她也愿意。

       “呜呜······”季暖愣了一下，她听到了妈妈呜咽的哭声···她能够感觉到妈妈这一次应该是妥协了···她没去理会，既然真心不被重视，那就换一种方式去爱吧······她希望有一天，妈妈能够明白，这种逼迫，也是在告诉妈妈，她会不离不弃。

        接妈妈出院之后，季暖抽空去了公司，她想要把公司解散了。她想换种方式去生活了。

       从公司出来，又开车去了之前一直喜欢发呆的那个土桥那里。季暖下车走到河边，冷风吹过，深秋的冷意袭来，寒冬将至了·······

       季暖只希望，从今以后，所有的晦暗都可以留给过往，愿凛冬散尽之后，只有星河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