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凤九一个仙遁飞往若水河边。白衣随风飘起,若水土地老儿刚漏出个头来,就被凤九毫不留情的打了回去。凤九迅速的召出浮玉,往手腕出猛的一划,鲜血随着优美的指尖滴落入海。一股反噬,凤九喷出一口血来,一把抓住浮玉剑,强撑出摇摇欲坠的身子。这血祭果然厉害,本帝领教了。她起身随意的抹了抹嘴角。刹那间,前几天的妖魔异动随即平稳下来。风平浪静。凤九长嘘了一口气,一个仙遁又回到青丘。
女帝女帝,大事不好了。迎面迷谷慌张的跑过来。凤九微微皱了皱眉头,何事如此慌张,莫非是你那兔妹妹答应做你的相好了。也是我们青丘向来开放,你情我愿再一起也未曾不可。不是啊,女帝,少打趣我了。是那小女孩,今天上午被天族的天枢带走了。什么?那丫头何时得罪了天族的人。凤九摆摆手示意迷谷不必多说,提起浮玉,召了个仙遁便上了九重天。迷谷微微皱眉,又有些无奈的说,这小殿下怎么当了女帝之后,这性子愈发捉摸不透了,之前去九重天不都退避三舍的吗。
天宫大殿,殿中安静得掉一根针都可以听见。夜华与白浅虽然已然接受了那八十一道天雷,但还需修养月余。所以这天宫诸多事务还是老天君浩德代理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乐胥娘娘和央措赐坐于一侧,连宋成玉赐坐在一侧,连宋扇子依旧敲啊敲个不停。成玉几次想上前,都被连宋拉着袖子无法动弹。东华帝君一身惯穿的紫色长衣,随意的坐在高殿之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拿着茶杯,惬意潇洒的不行。银色的发丝垂落在紫袍之上,眉眼清明,淡然出尘。殿中央,一个小女孩嘟着小嘴,粉里透红的小脸写满不开心三个字。小女孩不理任何人,不行任何跪拜礼,让众人也是吓掉了下巴。东华帝君撩起眼皮看着这小女孩,晃了晃手中的茶,看着这小丫头别别扭扭的神情,勾了勾一贯清冷的唇角。一身灰袍的司命立在东华帝君身侧,看着这孩子也是有些奇怪。天君怒气冲冲的质问了这个孩子半天,问她是谁带她回十里桃林,一会折颜,一会白真。东华有些无奈,折颜白真怎么可能收留一个孩子,而且看这孩子的气色还算不错,定是最近两个月调理过来的,不像是折颜丹药的功劳。应该是这孩子吃饭精细的缘由。那白真折颜都已经修为颇深,怎么会可能给幼童吃饭,还悉心照料。小女孩就是嘟着个嘴,些许是听烦了,软糯甜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与讥讽,指着老天君的鼻子,说了一句,你老喊什么呀,好烦。说罢嘴撅的更厉害,气的插着腰。东华看着这孩子,有点哑然失笑的感觉,这小样子像极了一个人,像极了那个粉衣小帝姬。好看的手指依旧晃了晃茶杯,小女孩身上的仙泽属于翼界没错,是翼界的小公主离应儿。可这孩子言谈举止和身上十里桃林的气息却像极了另一个人。像极了那个无法无天的青丘小帝姬,哦不,青丘小女帝。想到她,东华闭了闭眼,三万多年没见了吧,耳边这次倒是清净了,但他不习惯了。
天君早就有意牵扯翼界的势力,如今绑来离应儿,美名其曰的交给天族抚养,实则是人质罢了。东华看着眼前乱晃的天君,真觉得愚蠢至极,翼界公主,交给连宋成玉?别闹了,那两人不把孩子教的跟他们俩一样就不错了,不过对这孩子来说是个好去处,教不好但肯定不会教坏便是了,以成玉热闹爱笑的性子,背后又有连宋撑腰,断不会有人找这小公主的麻烦。教给乐胥央措,东华更是摇摇头,乐胥是个认死理的,这丫头跟着她不会有任何好处。交给夜华白浅,夜华没有时间照料这孩子,况且他们已经有了阿离这个小天孙,白浅不可能同意抚养。交给老天君的天妃,这让翼界如何同意,起码是翼界的小公主,交给阶品平平的天妃,不得已堵住悠悠众口。可眼前这个丫头是个有脾气的丫头,和那个小帝姬一样脾气还不小,也是被娇宠长大的。
此时殿外一白衣女子,白裙角飘过,白光一闪,一跃进入天宫。九重天的天枢吓得魂飞魄散,刚才来者何人。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飘来,清明却寡淡清楚,青丘女帝白凤九。报告天君,青丘女帝手持浮玉剑闯了天宫。一个天枢浑身发抖的跪在天君脚边。天君气的胡须直颤,这白凤九不来朝会也就算了,这愈发无法无天了。可这小女帝与帝君关系匪浅,他也不好妄下断言。东华笑意更深,时隔三万年,这小帝姬性情还是如此,火急火燎,直率随性。浩德老天君气的不禁大骂,这女帝竟如此没有规矩,成何体统。
一道清明却又清楚透亮的女声传来,寡淡中带着一丝不屑。规矩,你告诉我要那么多规矩做什么,我们青丘向来随意洒脱惯了,也没见乱了体统。一阵桃花香扑鼻而来,白衣女子稳稳的站于大殿之外,众人皆是唏嘘不已。女子生的极美,白皙透亮的皮肤,弯弯好看的眼哞中充满怒意,额前凤尾花火红,一身飘逸潇洒的白衣衬的这女子七分清丽,三分妩媚。乌黑长发直至腰间,长发中随意用一朵白花装饰,美得清丽又淡雅。众人马上认出这是那避世已久的青丘小女帝白凤九。不过这穿着打扮未免太简单素净了些,比她姑姑白浅当年还要简单素净。殿外天枢手持冰刃不让这女帝进入,这小女帝微微勾唇一笑,反手用浮玉抵住其中一个的脖子,声音冰冷却又带着怒意道,让我进去。眼看刀剑就要穿破那天枢的喉咙,老天君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忙挥挥手让这女帝进来。
给女帝赐座,凤九也不推辞,随性的坐下。看见凤九前来,小丫头忙奔向凤九,一把抓住凤九白色的纱袖,怯怯的躲在凤九身后再不露脸。毕竟还是个孩子,纵然刚才再胡闹非为,看见这么多人,还是怕的。那孩子躲在凤九身后,一屁股坐在凤九身边,肉嘟嘟的小手把玩着凤九披散在身后的乌黑发丝,笑意盈盈。不管众人如何说话,也只是漏出一个小小的头。清澈的眼睛看着凤九好看的眼眸,凤九禁不住轻咳了一声,声音多了一丝宠溺与温柔,你可以出来的。小女孩这才漏出了半张粉嫩的小脸。凤九无奈的挥了挥手,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方女帝的霸气与威严,她有些怕生,诸位莫怪她。天君早已鼻子气歪,怒气冲冲的还要强压情绪,故作礼貌的问凤九,敢问女帝,来我这天宫大殿所谓何事。凤九双眸微挑,一只手臂揽着小女孩,这丫头玩凤九白色衣裙上的广袖玩的正欢。一只手臂支着头,纤长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凤九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慌乱,时隔三万年看到他,心里还是乱,伴着心中锥心刺骨般撕裂的疼。但她依旧开口,声音寡淡而清冷,不是为了离应儿的抚养权吗。天君心中有些错乱,凤九的到来让他的小算盘失了策,倘若让青丘抚养这孩子未曾不可,但这样一来,青丘和翼界便算是交好,倘若一万年后,这离应儿继承君位,必定对凤九礼让不止三分。
怎么,天君这是不愿?凤九半笑半不笑的看着天君。东华看着凤九,莫名的有些无奈,这个小帝姬早就不是当年的粉衣小帝姬了,成了一方女帝。两人视线错然相碰,凤九强压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已开了视线。身后司命看得揪心不已,爱而不得,大抵就是这两人这样吧。不是不爱,是爱不起,更是不能爱了。天君思量已久后说到,这公主还是留于天族抚养比较妥当,依我看交给乐胥央措最为合适了。乐胥忙上前一步,想拉拉离应儿的小手,离应儿却猛的一躲,乐胥扑了个空。乐胥刹那间气从中来,忙用捆仙锁想将离应儿捆起来。东华禁不住皱了皱眉头,眼中如同含了一层冰。眼看捆仙锁马上就要落于离应儿身上,凤九一挥白色的衣袖,一道淡黄色仙障稳稳的罩在离应儿身上,凤九禁不住厉声喊了句,放肆。这一声放肆,脆生生的,颇具有一方女帝的霸气与威严。大殿之中不由得瞬间静了下来,天君也是一怔,但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怎能被一个小丫头唬住。小女孩刹那间吓得哇哇大哭,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还不如小天孙阿离大,被人施了法术自然怕的很。凤九忙撤去仙障把小女孩抱进怀里,看着她眼睛哭的红红的,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的往出涌,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凤九眼眶也有些红。小女孩踮起脚尖顺势死死的抱着凤九白皙的脖子,眼泪打湿了凤九白纱衣裙的前襟,小脑袋傲娇的扭在凤九身后,将脸藏在凤九乌黑的发丝里。凤九腾出手,一下一下拍着小女孩的后背,轻轻安抚着。声音又恢复了当年那个小帝姬的软糯清甜,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边对着怀里的小娃娃说,不哭了应儿,不哭了啊,一会回青丘姑姑给你做桃花糕。小女孩抽泣声渐渐小了许多,最后闻着凤九身上熟悉的桃花香气,安静的睡着了。凤九抱着这孩子,有些小心翼翼,还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像姑姑生过孩子,虽未曾悉心照料,但也还是在孩子这方面尚有经验。她自己按年岁来说,也尚算是孩子,如今突然给了一个小娃娃,自然有些迷惘。
连宋成玉司命看得颇为动容,曾几何时,那个年纪尚小的小殿下也会哄小孩了。东华抬起眼眸注视着凤九,这丫头眼眶有些红,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粉衣小帝姬长大了,也能独挡一面了。凤九抬起头,看着天君,声音带这些哽咽和沙哑,却再无刚才的软糯清甜,又变得寡淡清冷,这孩子不喜规矩,和我年幼时一样,我青丘不说把她抚养的有多么出色优秀,但我敢说我会让她快快乐乐的长大,她无父无母,唯一的姑姑还被你们残忍的不让见面,从此以后我就是她姑姑,无论如何,这孩子我青丘抚养定了。
东华看着有些动容,有些心疼,这些年凤九一个人挑起青丘重担,生活过的不如从前恣意洒脱他也是知道。他合了合眼,再睁开双眼,又恢复了那天地共主的清冷。天君无力的还想反驳,张嘴道,可小孩子还是有些规矩的好。凤九刹那间挑挑眉,声音带着些怒气,那天君可是说我没有规矩了,我是我姑姑白浅带大的,姑姑是四叔白真带大的,四叔是折颜带大的。难不成天君如此看不上我青丘,竟将我们四位上神的规矩嘲讽了个遍。我们青丘没规矩惯了,天君既然如此看不上我们青丘,为何还要与我青丘联姻,夜华君爱我姑姑爱的死去活来,难不成父神之子的审美出了问题,喜欢一个没规矩的女子?天君吓得不敢再做声,他可担不起看不上青丘的名誉,况且父神的名誉也不是他可诽谤的。忙赔上笑脸,女帝说的极是,我没有什么意见,那这公主就由青丘抚养吧,可这女帝不来朝会,是不是于理不合呢。
凤九换了个姿势,低头看了眼离应儿,头也没抬的说,这四海八荒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吗,既然没有,我又为何要来,天君不是不喜我青丘中人随性洒脱的性子嘛,那就眼不见为净吧。说罢,白色水袖一挥,站起身来,抱着离应儿起身,离应儿这时蓦然醒来,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揉了揉通红的双眼,声音软糯糯的说,姑姑应儿要水。凤九忙把她放在地上,随即蹲下身来。众人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女帝竟蹲下来看一个幼童。凤九心中极为无奈,她总不能给小孩子喝那老凤凰的桃花醉吧。东华看着殿中白色衣裙的女子,唇角勾了勾,这小狐狸刚刚一番话说的极为霸气,看来女帝当的不错。小丫头揪着凤九的衣裙,凤九无奈的回头,诸位仙友,可有茶水喝。高殿之上的紫衣男子抬起眼眸,骨节分明的手端着手里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凤九简直要抓狂,这满殿中竟没有人有茶水。凤九只好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帝君可否给公主准备些茶水喝。东华挑挑眉,声音听不出一分情绪,自然可以。凤九自然而然的上前,小女孩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凤九示意她可以上前,小女孩接过帝君手中的清茶,东华看着小女孩清澈的眸子,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小丫头半蹲在他面前,也是这样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小丫头接过帝君手中的茶水,凤九护在她身后,生怕小女孩摔倒。小丫头坐在凤九座位之上,凤九随意的坐在小女孩身边,一条腿曲起,手随意搭在上面,一挥水袖,两瓶桃花醉出现在桌子上,她随意的打开一瓶,灌酒喝了起来。东华皱了皱眉头,这些年是喝了多少。离应儿慢慢的喝着茶水,轻轻的吹着茶。凤九也不催促,并不施法让这茶水凉一些,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司命不由得觉得,这小殿下变了许多。离应儿过了好久喝完了茶水,揪着凤九的衣袖,凤九喝了最后一口酒,葱白手指揉了揉离应儿毛茸茸的头顶。一手牵着小丫头,众人纷纷开口,恭送姑姑。凤九挥了挥水袖,示意不必再施礼了。一眨眼,一白一蓝两个身影消失在大殿中,那股桃花香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