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沈文文和白晴儿又在睡懒觉。
一声短促喇叭响起。躺在床上的两人几乎毫无反应,斜了个身又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几何图形昏睡过去。半晌,门又咚咚响起。
“谁呀?”沈文文慢腾腾开了门,“麦克,周末这么早找我们干嘛?”
门缝里伸出的却是沈武的脸,倒是吓了文文一跳,居然不是麦克。
“什么事?”捣了一个美容觉,文文有气无力,甚至还有些恼火。
“展览交流就在今天,不是你叫我接你的吗?”沈武没好气地说,他这个姐姐怎么老是看自己不爽啊,摊上这个姐姐也是无语。
“哎呦,晴儿快起来!”
顾不得和小武多说几句,嘭的关上门,文文直奔白晴儿房间,八成是叫床去了。
饶是这样,等到两人下得楼来,沈武已经快歪在车上睡着了。沈文文拍了拍车窗户,沈武坐直了身体,却看见白晴儿少见地穿了一套白色连衣裙,简洁款式配上白皙的皮肤,咋看普通,却又惊艳。沈武赶忙下车帮着打开车门。
沈文文也像是精心打扮过,简单的白衬衣加上宽松长裤,配上帽子,鹅蛋脸庞竟有几分英气。
三人走在展览区,惹得不少人回头,看来全世界的审美也差不离。白晴儿有些不好意思,故意落在后面,沈文文自顾自走着却发现沈武也跑到后面去了。她一把抓住弟弟,“不给我带路啊!”便挽住了手。
白晴儿快步跟上。人越来越多,白晴儿才稍稍松了口气。
都说欧洲是浪漫之都,英国虽不及法国,但亦有浪漫气息。若单论浪漫,中国也不遑多让,华夏爱情故事何止千万,只是大多或湮灭或尘封,不被广为传唱罢了。
这不,几幅画作前就围了不少人。白晴儿也凑了过去。
是几幅画,一幅是在英国排名第一的最浪漫的艺术作品——狄克西的名画《罗密欧与朱丽叶》,另一幅是中国画,是王叔晖彩绘连环画《梁山伯与祝英台》。两个作品虽然都是后人临摹仿造,却都是流传世界的惊世爱情故事,尤其是放在一起,颇有中西比拼的意味。
众人中不乏有懂画之人。
“画面色彩艳丽饱满,人物神态惟妙惟肖,将一对分别在即的情人之间充满甜蜜与不舍的情愫描绘得入木三分。”
“这幅油画表现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这对悲剧爱侣在婚礼初夜后离别前的匆匆一吻,而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这也将成为他们爱情生涯的最后一吻。”
接着有人说道,“死亡接近而情爱不灭,说明当代人们渴望至死不渝的爱。”
也有人为中国画站台。
“美而不媚,清秀生动,工笔重彩,似乎又吸收了西画的技法。”
这边还在争论不休,白晴儿却注意到角落里的另一幅画,似乎是水墨画。
一个叩门书生,院墙飘出的桃花,还有门后隐约的女子。似乎是描写唐末诗人崔护与绛娘的典故。走近了些,白晴儿所料不差,的确是桃花女的故事,可是却提了个“桃花何必笑春风”词。
白晴儿甚是不解,桃花笑傲春风的恣意逍遥与桃花女的离去给诗人重重一击,更显物是人非的思恋之苦。以美景烘托人之悲倒也是常见手法。
“大概是作者看不得桃花绚烂,夺了绛娘的美吧。”正思索时,身后传来一个醇厚的嗓音,“一个美丽的邂逅,应当有着一个不辜负的结局。”
来人是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人,样子看着倒是比白晴儿还小。看到后面的麦克,白晴儿甚是吃惊。
麦克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朋友,在一起这么久,居然从未见过。虽然猜度,她却没说出来。
“傅夕照,我的朋友。”麦克简单介绍。
白晴儿点点头,这才仔细打量。个子高,年轻阳光,却给人沉稳的感觉。和白庭几分神似,但有不相称的成熟。
“绛娘倚在桃花树下,任凭桃花如何笑春风,怕都沦为点缀罢了。于诗人眼中,恐怕只有绛娘的美,又何时有过桃花!”
“既然不曾入诗人的眼,徒笑春风又有何益。”白晴儿接过话头,不免看向傅夕照。傅夕照也看向她,白晴儿马上看向别处。
似乎在化解尴尬,傅夕照指了指这幅画,对着现场工作人员道,“这画,我要了。”
画展交流的确可以买卖,一些新人画家的作品倒是不贵,通常几千块就可以收入囊中。白晴儿本也有意买下来,却不料傅夕照抢了先。白晴儿却也不好发作,只好暗自生闷气。
麦克脸色有些难看。
沈武不悦地看着傅夕照,仿佛敌人。
只有沈文文大咧咧,拽着白晴儿走了。
“晴儿,不就一幅不值钱的画吗?值得你生气?”坐在长椅上,沈文文又说,“你想要,让叔叔买几张给你就行了。要不,我去找麦克谈谈,让那个什么傅夕照让给你。反正大家都是朋友,夺人所爱嘛也没啥。”
“算了。”
白晴儿的确很中意那幅画,但要真像文文说的那般,她做不来。麦克后来还单独找过白晴儿谈过此事,还转述了傅夕照舍不得转让,总之抱歉云云之类的话。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一天,麦克拿着一个长长的盒子兴冲冲跑上楼。
“白晴儿,你的包裹。”
见麦克说有自己的包裹,白晴儿以为听错了,她可好久没有网购了,也没听说家里寄东西给自己啊。
怕白晴儿不信,麦克加了一句,“傅夕照寄的,托我转达。”
白晴儿眼睛一亮,长长的睫毛跟着颤了颤。显然,和麦克一样,她猜到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了。
盒子包的很简单,拆开里面只有一个画筒和一张便签。白晴儿拿起纸,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君子不夺人所爱,不如成人之美,由此看来我算不得君子。12月1日美国巴塞尔艺术节,不见不散。底部还留有一个联系邮箱。
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画筒,里面正是那幅《桃花何必笑春风》。白晴儿小心翼翼放回去,生怕弄坏了。搞得沈文文打趣,“你这弄得好像国宝一样,别人还以为你收藏的是兰亭序呢?”
“不是,说什么艺术节来着,我也要去。可惜没有签证。办签证也太麻烦了。”沈文文也朝着要去。
“签证的问题,我会帮你们代办的,傅夕照早交代我了。”顿了顿,麦克一笑,“今天来,其实有事要说。快毕业了,我该回美国了。”
“你不是英国人吗?”沈文文和白晴儿讶异。
一起这么久,她们一直以为麦克是英国人,不过麦克似乎也从没说自己是美国人。
“我是英国人,不过父母都住在美国,事业也都在那边。”
“到美国,说不定还能再见。”麦克挥挥手。
把资料给麦克一个月后,两人的签证到了。麦克也终于离开了英国。没了麦克,沈文文和白晴儿感觉一下子空了不少。不知何故,沈武却来得更频繁了。
到了十一月底,白晴儿收到了一封邮件。邮件是傅夕照写来的,原来是傅夕照帮她们订好了机票,后面还交代了一些特别注意事项。
沈武本来也是要一起去的,可惜签证没来得及办,只能送他们去机场。从伦敦到佛州将近8小时,一上飞机,两人就昏昏沉沉睡去。飞机上睡觉可不是好主意,直到下机两人还是腰酸背痛的。落地刚开机,又是一封邮件。
傅夕照已经租好车等着他们了。傅夕照个头大,却租了一个小车,看上去十分滑稽。搬好行李上路,傅夕照便聊起来。
美国租车很方便,这样的小车子一天不到一千块。本来我在美国出差,也不开车。但是你们初来不熟悉,还是租车方便些。中国的驾照在佛州是通用的,有空你们也可以出去转转。
很快车子在市区停下来,是一家酒店。傅夕照走在前头,把钥匙递给服务生,直接领她们登记开了一间房。倒不是傅夕照小气,而是出门在外,两个女生住在一起互相有照应。
傅夕照把房卡递给白晴儿,“你和我在对门,有什么事直接敲门。”又给了一个中国手机号,应该是他自己的联系方式。
之后,几个小时,白晴儿和沈文文狠狠地补了一觉。睡过舒服的大床,谁还想念那伸不开双腿的飞机坐椅啊。到了傍晚时分,窗外的灯陆续亮了起来,傅夕照就来敲门了。
此时的傅夕照似乎刚洗过澡,他身着休闲装,穿着运动鞋,走动时偶尔暴露出一些曲线的秘密。简单洗漱后,三人出了门,找了一家西餐厅坐下。在外一年,慢慢习惯,西餐倒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别看傅夕照路上话多,吃饭时却安安静静的,文文是在忍不住了,打破沉默。
“傅夕照,你跟我们又不太熟。你不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吗?”
“你和麦克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美国认识的,那时候你们还没到英国。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他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后来我们就成为朋友了。”
“麦克告诉我很多你们的事。你知道吗,我们之间或许有很深的渊源。”
傅夕照突然有些低落,白晴儿尽管好奇,却没有继续追问。笑话,他们素不相识,何来渊源,怕不是傅夕照这个花花公子撩妹的套路吧。反正白晴儿是不信的。
傅夕照又不言语了,接了电话竟匆忙走了。两人吃完饭等了好久,也没见他回来。白晴儿和沈文文顿时慌了,这个傅夕照是怎么回事,这么不靠谱,老是关键时候掉链子。最后白晴儿摸出傅夕照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却听那边急急说道,“我有一件急事要处理,钱已经付了,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