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6月的一天上午,朱丽坐在宿舍阳台上,晒着热烘烘的太阳,懒散地翻着路遥的《平凡的世界》。
这本书是大二时她从毕业学长的书摊儿上淘来的,翻了不下七八遍,书角的毛边都变得老长。
“孙少平孙少安算是通过奋斗改变命运了,我啥时候也改改运啊?”
想到家里的困境,朱丽有点心酸。
朱丽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早在一年前父母就跟她说:赶紧毕业找工作,以后每月交家用,攒钱给弟弟娶媳妇。
“还是当儿子好啊,才十来岁就想着娶媳妇,也没见为我的学费这么操心。”
大学四年读书的钱,全靠朱丽申请助学贷款、做兼职、拿奖学金撑下来。到现在还没还清。
“赶快来份好工作吧!加油努力赚钱!赚钱!赚钱!”
虽然有点沮丧,朱丽也不忘给自己打气。
“但是好工作在哪儿呢?”
想着同学们都陆续拿到offer,心安理得地享受最后的大学时光,有心急的已经准备到新公司报道,而自己还没点儿着落,刚刚沸腾的心又冷下来。
“不会毕业就失业吧?”“到时贷款怎么还?家用拿什么给?父母可是眼巴巴等着呢。”
“算了不想了!”朱丽烦躁地甩甩头,把书丢在凳子上,打算到下面走走。
六月的W城已经开始燥起来,好在学校路两旁全是又粗又高的大榕树,茂盛的枝叶把路盖了个严严实实,走在下面顿时凉爽许多,如果正巧有风吹过,那滋味就像顶着大太阳跑半天,突然有人递过来一瓶冰镇雪碧,喝上一口,透心凉心飞扬。
朱丽来到操场,在看台挑了块有阴凉的地方坐下。操场上两支足球队正在拼抢,跑道上体育特长生在教练的口哨中来回练着跑步跳远,还有两个网球爱好者对着墙挥舞着球拍。
朱丽看着这些奔跑的身影发呆,她喜欢这种把脑袋放空的感觉。
四年间,她经常坐在这里,拿着单词书,听着收音机,呆呆地看着这些热爱体育的人。
“这样惬意的时光不多了,好好享受吧。”学校给的最后离校时间是7月10号,还有二十多天。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一阵铃声将朱丽的思绪拉回。朱丽拿出包里的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你好,是朱丽吗?我们是……公司,你已经通过我们的面试,现在通知你来上班。”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哪个公司?”每次通知面试的人都把公司名说的飞快,要不就含糊不清,好像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公司。
“WK珠宝公司。”
哦,是T城的一家公司。朱丽想起来,上个月有个专场招聘,她投过几份简历,当时确实跟这家的人事经理谈的不错。
“好的,我的薪资待遇是怎样的呢?”
“跟我们经理当时说的一样,你过来记得带身份证和毕业证。”
“我什么时候过去报道呢?”
“越快越好,好吧。你到了就联系我,我叫叶子。”
朱丽又问了几句公司的具体地址和住宿安排,道完谢就把电话挂了。
“哈哈,终于把自己卖出去啦!”
朱丽的心像开出一朵花,起身就往宿舍走,一路上身体轻得要飘起来,心里一直在问自己“这是真的?真的就这样把工作定啦?”,恨不得往大腿根狠狠掐两把,连头顶热辣辣的太阳都变得可爱了。
后面的十几天,朱丽忙着吃散伙饭、拍毕业照、办理户口档案、处理不能带走的各种物品。
学校有个约定俗成的惯例,毕业离校前,可以在校园某个人流大的地方支个小摊儿,教科书、考研资料、衣服裤子、自行车、日常用品,甚至锅碗瓢盆,只要是带不走的都拿出来,以低价处理给学弟学妹。
朱丽是宿舍走的最晚的,到了晚上就把自己的、同学留下的杂物一股脑拎到摊儿上,东西一倒出来,呼啦围上一圈儿人,那时临近暑假,学校的学生已经不多,来捡便宜的大多是附件工地上的工人,衣服被子水桶之类的最受欢迎。很快一袋子东西就被抢的七七八八,其中也有浑水摸鱼的,小件的就被顺走了,朱丽看到也不说,反正也是要扔的,能卖钱就卖钱,不能卖就随缘。因此她的摊儿上总是人气很旺。
东西处理的差不多,离校的日子也近了。朱丽的心情已经由激动兴奋转为沉重不舍。这一去,想再回来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该来的总要来,7月6号,她买好车票,跟还在学校的男同学打声招呼,几个同学帮她扛着重重的行李,一直送上了火车。
看着窗外挥手的同学,朱丽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的大学就这样结束了。”
再见,我的大学。再见,我的同学。
原来从校园到职场,也不过一列火车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