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长潇做了一场梦,在梦里,她是一个公主,是国王王后的掌上明珠,生活得无忧无虑。突然有一天,强大的邻国攻破了她的国家,她的父王因战争而丧生,母后也不知所踪。而她,跑到了一个神秘的树林里,迷了路。
她大声地呼唤着她的母后,慌张地四处奔跑,却发现四周死一样的沉寂,连一丝生命的迹象都没有。
可是,这是一片树林!
一片树林,没有鸟雀,没有走兽,甚至……
她蹲下,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棕红的泥土,猛地站了起来,惊恐的倒抽了几口凉气。
因为,这里甚至连一条虫子都没有!
她用恐惧的目光扫视着周遭的环境,一片连一条虫子都没有的树林,是如何长成现在这样的?
郁郁葱葱的树,绿得不能再绿的叶子,棕红的,肥沃的土地,无一不象征着这片森林的生机勃勃,可是现在她却发现,这片森林,竟然连一条虫子都没有!
她突然觉悟了,这里是一个地狱,一个裹着富丽堂皇外衣的地狱!
也许下一刻,它就会吃人,也许下一刻,它就会将她凉长潇吞进腹中!
然而下一刻……
“不要!”伴随着一声恐惧的大喊,凉长潇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这张床,她从没见过。
她坐了起来,挪了挪,靠在了床头上。
转头环视四周,入眼之物,皆是人家常用之物,可她却感觉到无比的陌生,似乎这人间烟火,她已经识不得了。
坐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回想起了之前的事,于是她机械而缓慢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入眼的并不是想象中鲜血淋漓的伤口,而是淡蓝色的粗布衣服。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衣服,看到了被伤口染红的白色绷带,鲜红的血液刺激到了她的神经,她忽然反应过来了。
她没死?
这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怔怔地看着前方的圆桌子,出着神。
如果她都没死,那爹呢,娘呢?哥哥们还有妹妹呢?祖母呢?他们是不是都没有死?
她忽然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想到梦,她抬起手,用力摁了摁自己的伤口。
“嘶……”
好疼啊。
她展颜一笑,还疼,那就不是在做梦。
突然,一束光亮射进屋内。
她随着光看去,发现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站在门口,正准备进来,看到坐着的她,明显愣了一下。
“你是谁?”她目光中充满了警戒,口气也不善。
“哦?”那男子寻了个凳子坐下来,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我……”她一时语塞,心中有些许愧疚,嘴上却不肯服软,道:“我又不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口气却已经软了下来。
男子听她如此说,笑了,却没言语。
凉长潇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色一凝,开口问道:“是你救的我?”
男子点头。
“那……你有没有救到我的家人?”
男子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口气遗憾地说:“没有,他们都死了。”
凉长潇小小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低下了头。
就在她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几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睫毛上掉落。她微红着鼻尖,用力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
“我……我一定要给我的家人报仇!既然我活了下来,我就不能白活,我一定要查出向顾究竟是谁的人,要查出究竟是谁要置我全家于死地!”声音是哽咽的,但是她的语气却异常坚定。
男子抬眼看着她,说:“你要报仇?”
语气有些惊讶。
“难道我不应该报仇吗?他屠我全家,我难道不应该杀了他吗?”凉长潇一字一句地问道。
男子冷静的眸这时才散发出颇赞许的光芒,他再次开口:“你可知道你父亲在朝堂上得罪的是什么人?你又知道为什么你家会被灭门吗?”
他顿了顿,又说:“报仇的路,不好走,它注定了你今后的生活中只有仇恨,注定了你不能再有常人的喜怒哀乐,不能再动任何情感。
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成为别人的把柄,所以你要始终保持冷静,每一件事都要经过缜密的思考。
凉长潇,我只能告诉你,这条路很累,而且风险极高。你最后可能会筋疲力竭却一无所获,你可能耗尽了自己所有的才智却连敌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损害不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
凉长潇看着他,用力的点了点头,说:“我自然是想好了的。我的父母,我的家人,就是我在这世上的全部,如今他们都被杀死,我若不替他们报仇,还能做什么?与其说我是想好了要为他们报仇,不如说我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只有一条路的人生,还谈什么选择呢?”
语气悲凉,却又是淡然的。
男子看着她,有些意外。
将军长女凉长潇,容貌可谓倾国倾城,自小喜爱读书练武,年仅十四就是京城内赫赫有名的人物了。若不是将军惹怒圣上被贬为罪臣发配北疆,这凉长潇将来可是有极大可能继父成为一国将军的。
朝中大臣,也曾争相向凉震风示好,都想让自己的子嗣迎娶凉长潇。
当时朝野大半的臣子,都表达过自己的想法,撇开凉震风将军的势力不说,单是凉长潇这个人,就有无限的潜力。
他从来都以为这凉长潇是一个只能纸上谈兵的官府大小姐,没对她抱什么希望,可这几番交谈下来,他倒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么些有权有势的官员们都想将她纳入自家。
凉长潇的人,美得倾国倾城;她的才,他还不知;但她的志,丝毫不逊于八尺男儿。
他不禁也对这位淡然而不软弱的女子多了几分赞赏。
“凉长潇,既然如此,我们就认识一下彼此吧。”
他率先打破了这持续了许久的寂静。
“哦,好。”她这么回答着,也就没了下文。
他又等了一会儿,看她仍旧没有要说的意思,只好再次开口:“我叫陌瑄,当今陛下第五子。”
凉长潇扫了他一眼,似乎他的身份已经在她意料之中。
“你既然能喊出我的名字,应该也知道关于我的所有事情了吧。”
这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个肯定句。
“可是我想听你自己说。”他用手撑着头,认真的看着她说,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哦。”
这个字说完,她停了很久,这才继续开口,语言却极其简练。
“前将军长女凉长潇。”
“这就是你对你身份的诠释?”他诧异。
“不然我还能说什么?梁国第一美女?梁国第一才女?还是梁国未来女将?”她苦笑着说,“这些,都是他们为了巴结我父亲才给我冠的虚名,若我仅是一个平凡女子,他们会这样巴结我吗?不会的。若你不信,几月后你随意找人一问,这所有的名头啊,都会易主咯。”
她的语气轻松,但是面色却阴沉沉的。
“也是。这名头,从来都是有权有势的时候才有的。”他似乎也深有感悟。
“我们现在应该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吧?瑄王殿下?”她用嘲讽的语气说。
“嗯。是啊。”面对凉长潇的嘲讽,陌瑄没有多辩论什么,一来这是事实,他再说也不能使黑白颠倒,二来凉长潇刚刚失去了亲人,这些情绪也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倒也不想再刺激她什么。
听到陌瑄这么说,她倒是有些愧疚了。
“呃……那个……我……”她口不择言地说了几个字,发现不对,急忙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一直不受宠……呸……”
发觉自己又说错了话,她急忙住了嘴,偷偷瞄了陌瑄几眼,发现他没什么不高兴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思前想后也没什么好的言辞,索性闭口不言。
“凉长潇,我可以帮助你进入朝堂,也可以帮助你升官报仇,你可愿意与我联手?”他说起了正事。
“你要什么报酬?皇位?还是其它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道理她凉长潇还是知道的。
“我还没有想好,等你报了仇,我再索要我的报酬。”他心中已有了盘算,但还不是很确定,于是他打算再等几年再说。
“那好,但你要答应我,你的报酬,不可以是让我叛国的事情。”
“好。”他想了一下,好奇地问,“除了叛国什么都可以?”
她点头。
“要你的命也可以?”
“嗯。”
“为什么单单不能叛国?”
“你对我的恩情,长潇永世难忘,但梁国是我的母国,我不可以做这种遗臭万年的事。”
“可,你家是因为父皇才被灭门的,你就不恨他吗?”
“皇上昏庸,大可更换,但国,万万不可叛。
“瑄王殿下,我知道我的话大逆不道,被有心人听到是会掉脑袋的,但这确是我的真心话。不如瑄王殿下将长潇今日之言作为凭证,作为我们交易的筹码。这样,若是日后长潇负了今日之诺,你也大可上奏皇上取长潇之命。”
“凉长潇,我要的报酬,定不会为难你半分。”
“你已经有想法了?”
“没有,但是,我可以肯定。”
他语气坚定,没有半分犹疑。
凉长潇看着他,目光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