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有四张床,三张是单层的,一张是双层的。我来时,老三邹扬和老四劲松已到了。过了几天,大哥袁寿来才到。
我和老三他们年岁相近,相差只在一、二岁之间,但大哥却大我们五六岁,当年也就二十四五岁吧,棱角分明的脸上留着一撮小胡子,显得老气横秋,一看就是我们的大哥。 尤其不得了的是,大哥还是党员。班上有三个党员,刚好可以成立支部,大哥当上了支部书记。于是,我开始了与支书称兄道弟的岁月,同吃同住同学习。现在想想,这是我这一辈子离党最近的日子,至今还在后悔,当年怎么不表现积极一点,加入组织呢?
大哥是个十分忠厚的人,处处对我关照有加。我这人没心没肺,甚至觉得他婆婆妈妈,言谈举止有点刘皇叔的味道。 大哥是冷水江人,地处流过益阳的资江中游,因此我们共饮一江水,彼此之间更加亲切。 有一次大哥回家时,把我也带去了。那个小城的风俗,让我觉得新奇:家家都酿米酒,家里来了客人,不是上茶,而是奉上一大杯酒,也没有下酒菜,主人和客人边聊天边喝酒,喝完一杯再添满,一直到客人不能再喝为止。客人就是凭家酿酒的好歹,来评价这家女主人的能干与否的。但是在大哥的二姐家,我们并没有喝到他家自酿的米酒,二姐夫取出了珍藏已久的半瓶汾酒来招待我们——可见把我们当贵客了——那两天,我随大哥四处做客,总是喝得晕晕乎乎的,非常兴奋。 那次,我也见到了未来的嫂子,她是一个淳朴而美丽的女子,心灵象未受污染的资水般清澈。对我很好,象大姐姐般关照我。总之,那次冷水江之行,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一个冬天的早晨,我们几个和大哥赶去上课。天气很冷,一阵寒风吹来,大家一齐缩了缩脖子。这时,对面走来一个女子,与我们擦肩而过。一直没说话的大哥,忽然操作浓重的冷水江口音说:“好‘动人’啊!”我听了莫名其妙,大哥是个厚道的人,平时对异性总是目不邪视,从不评头论足,今天这是怎么了?另外,平心而论,那个女子相貌平平,实在不算“动人”啊!过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哥并不是说这女子“动人”,而是说这天气“冻人”。
毕业分别时,大哥和我们每个人单独谈了好久,有些恋恋不舍。我却无所谓,觉得也不是太远,要见面太容易了。果然,大哥大嫂结婚时,我赶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但没曾想那次竟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世事难料,首先是俗务缠身,后来有了大把的时间,我却不能去见他。只是在我刚病的那一年,他来电话,询问我的情况,当时我不能接电话,是家里人接的。 唉,一别十几年了,我不知道何时能见到大哥,也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见到大哥。
(后话:后来我和大哥见过几次,还去冷水江探望过他。大哥和我说:在学校他一次看好我的,以为将来能沾上我的光,没想到我的命运会是这样。每年过年,大哥都通过微信给我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