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寻常的小雨的清晨,阿幸没有坐在柜台前发呆,也没有躲在二楼睡觉。他正左手拿着簸箕右手握着扫把清扫房间。白桦伸着懒腰走出房间时看见这一幕,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竟然打扫起卫生来。”白桦心想。
“听说大家今年过年要回来,还是打扫一下的好。”阿幸自言自语。
大家,说的就是镇上长大的孩子。津津、田野,二月也是。
聚会这东西真是麻烦,要人忙的手忙脚乱,但主人好像总是乐此不疲,要是家中有妻子常常不停的吆喝:“快,把好吃的都端上来。什么?酒没有了?去买些好酒回来,吃饭没有酒怎么行。是吧,嘿嘿,你们不要见外啊,快吃,这些都是家里自己做的。”而猫似乎从来不会聚会,白桦心想。大家都是各住各的,见面打声招呼,如此而已。像人类打招呼的方式千奇百怪,有问吃了没,还有问吃的怎么样的。可能只是为了避免不打招乎的尴尬所以想出这些话来,要是两个不是太熟的人见面不打招呼,两人心中难免会猜想,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而人之间往往得罪过对方,这样一来就会造成误会。脾气不好的还会开口大骂:“这人什么东西,我不过是怎样怎样了,诶,你觉得也没什么对吧。他居然故意装作看不见我,甩起脸就走了。”人啊,真是复杂。
高中毕业后大家就再没见过,一晃也有五六年了。不知现在大家过得怎么样,平日里也不见寄封书信,应该是生活太过忙碌。津津和田野去了镇子外的大都市读大学,毕业后自然也就留在那里。
“你看看,我把谁带来了?”门口传来二月的声音。
二月左右手各搭在一个人肩膀上,没错。左边是津津,右边胖一点的是田野。
“好久不见,怎么变胖了。我记得那时候你还和津津一样瘦,现在判若两人啊。”阿幸感叹到。
“是啊,平时在公司上班也不怎么运动,也就胖了。”
“我去做饭,也该吃晚饭了。”
“不用你一个人,一起做吧。”二月推着大家一起走进厨房。”
“我要做神仙豆腐。”二月举着一大块白豆腐比划着。
“神仙豆腐是用植物磨成的,普通豆腐怎么行?”津津怀疑道。
“那你看吧。”二月把一大块豆腐从中间划开,但他刀工粗糙切出来的豆腐坑坑洼洼。之后又竖着切了几个十字,豆腐变成零零散散的小块,只见他拿着一把水果刀在一块豆腐上刻刻画画什么,凑近一看,一小块白色的豆腐上刻着神仙二字。神仙豆腐,原来如此。而做豆腐过程实在令人难以捉摸,难加评论。
接着是津津出马,在二月做豆腐的时候,津津将两块土豆削了皮和切好的葱姜蒜整齐搁在案板上,烹饪的过程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他要做一道醋溜土豆丝,先是倒油然后把配料倒入翻炒,待到炒出香味放进土豆丝,翻炒几下倒入少许酱油、醋和盐。最后金黄的土豆丝出锅装盘。
“我不太会做饭。”田野挠了挠头。
“那我来。”阿幸接过锅铲来。
最后阿幸做了一道青椒炒肉和白菜豆腐汤,当然是用了二月剩下的豆腐。在大家的努力下几盘菜也算像样的上了桌。
“有五六年没见了吧。”阿幸说。
“是啊,我们大学毕业后就留在X市。”
“在做什么呢?”
“你知道吧,现在正赶上经济迅速发展,一大伙人下海淘金。我和田野合开了一个公司,正好最近赶上好机会,大赚一笔。”津津眉飞色舞的讲道。“阿幸啊,要不你也来跟我们混得了,别守着个小杂货铺了,一辈子也没什么出息。”
“这个…嘿嘿。我也没办法啊,我得把店开下去。”他苦笑着。
“要我说,你就趁早了店铺。对吧田野,现在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你不出去看看,简直像个傻子。”津津喝了口水。
“是啊,你就听津津的,和我们一起干,保准能赚大钱。二月要不你也来,当个帮手,我们也不会亏待你。”田野在一旁搭腔。
“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房地产。”
“什么意思?”
“就是把盖好的房子卖给人们。”
“谁来盖?”
“工人。”
“那你们做什么?”
“筹钱建房,你知道吗?一套房起码能赚几十上百倍的利润。”
“建房也很贵吧,我可没那么多钱。”
“没钱可以先和银行借,赚了钱再还它就是。”
“原来如此。工人盖房还真是辛苦,要不送套房子给他们。好歹也是他们的劳动成果啊。”阿幸说。
“这怎么行,少一套房子少赚多少钱,不行不行,这赔本的买卖不做。”津津连忙摆手。
“就是,这亏大了,不干不干。”田野连忙摇头否定。
“我看我俩还是适合待在镇子里,对吧。”二月看着阿幸。
“我看也是。”田野插话。
“聊些别的吧,记得以前我们住的那个木屋?”阿幸试图转移话题。
“就是闹鬼的那间。”二月补充道。
“不记得不记得啦,这世上哪有鬼。”津津满不在意。
“对啊对啊,就算有鬼也不怕,有钱能使鬼推磨嘛。”田野一边点头一边说。
“这豆腐做的一点味道也没有,有机会带你们去饭店尝尝手艺。”津津皱眉。
书写至此,我已费劲心思,但我不得不出来终结这场闹剧,我原本想烘托老友重聚,温暖乡情的氛围。在寒冬的乡愁下感伤离别之情。谁知却闹成这般,故事里没有一丝感动的意味,现实也是如此,没什么感动,更不会在分别时抱头痛哭感叹:“呜呜,真是不想分别。”
花发多风雨,人生足别离。前一句不难理解,花儿开放会历经很多的风雨。而后一句呢,却有多种意味。有人译为人生要经过足够多的别离方能成长。我认为这翻译太过添加个人成分,还是译为人生即是面对足够多的别离,人生即别离这样的好。至于能否成长,或是哀伤,或是畅快,人生才不管你,它只是不停安排相遇,制造别离。
为了结束这场闹剧,我不得不仓促收笔。有句词写道:“自古红尘长安道。故人多,相思不比相逢好。此别朱颜应老。”我还曾奇怪,为何小山宁可相思也不愿相逢?故人相逢,只怕早已物是人非。
“也不早了,我今天说的你还是考虑一下。看你脑子聪明,不会看不出利害关系吧。”津津起身点了一支香烟。
阿幸点点头,暮色不知何时替代了晚霞笼罩着周围的建筑。高高矮矮错落有致的房屋在夜色里像一个个伫立的士兵守护着这座小镇。二月没有出门相送,兀自坐在桌前饮酒。今晚原本是满月,月亮却被黑云笼罩,只露出零零星星的月光。
二月抬起头看着月亮,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呢。或许是想到渔夫自杀的故事,又或是想到萤火虫。
白桦蹲在柜台前看着这一切,它心想刚刚那人盛气凌人的样子真是讨厌。难道待在镇子就不好了么,守着这间杂货铺有什么错?白桦心想这儿的烦心事太多,不如出去散心。
白桦跳上围墙,沿着墙壁走着。隔壁家的花猫好像快要生宝宝,继续往前走去便是山林。
山林里有座崖,这座崖有两个名字。崖底的人管它叫希望之崖,崖顶的人管它叫叹息之崖。
听说名称的由来是这样的,崖顶人和崖底人每当情绪低落时都会来到此处。不同的是,一个坐在崖上,一个望着崖顶。坐在崖顶的人总会摇晃崖壁上的藤蔓,于是有的叶子剥落后坠入崖底,消失不见。望着杳无音讯的落叶又联想到自己的命运,不经发出叹息,一声声叹息从崖上传来。此处便有了叹息之崖一名。
而崖底人心中烦躁来到此处,抬头望着崖顶。正当心中充斥着苦闷的情绪无处宣泄,之间空蒙的山间从崖上缓缓的落下几片嫩叶。他连忙伸手接住,心想这一定是上天的启示,嫩叶象征着希望。所以此处便被称为希望之崖。
当然除去故事的真伪性不说,此种象征意味是很好的。教人不要绝望,一定要向上看,充满希望,避免叹息。
“他俩已经走了,你怎么还在喝酒。”阿幸望向桌前的二月。
“喝酒就听不见身边人说什么了。”
“很苦恼吧。”
“苦恼谈不上,有些陌生。这镇子,镇上的人。”二月说罢又喝下一杯酒。”
“这世界一直在变不是吗?你看看墙上的挂钟,人人都能看见秒针不停转动,却很少注意到分针的变化。你仔细看秒针每走一下,分针也会向前缓缓挪动一步。分针挪动一步,时针也往前进一步,尽管肉眼难见,但的确是在运动。世界也是这样,不停的变化,你我之间也是如此。”
“哎,道理是这样。你我像是站在时针上的人,变化的太慢,难免跟不上世界的节奏。”
“只要耐心等待,我们又会再次与分针和秒针上的人接轨。那时选择跳或不跳,就是你的自由。”阿幸捋了捋额前的头发。
“要么粉身碎骨,要么随波逐流。倒不如待在时针上的好,对么?”
“同意,干杯!”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