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几年的时候,我们讷河县里有很多人力三轮车,一些没工作的人蹬着三轮自行车送人送货。因为价格便宜,县又不大,很多人出门都喜欢坐这个。因为蹬车的人在后面,所以人力三轮还有个不太好听的名字叫:倒骑驴。
西门外有一个杀猪的叫老白,因为白化病浑身上下皮肤惨白,眉毛头发都是白的。又特怕阳光,没太阳的时候眼睛才能睁开的很大。大伙儿背地里叫他阴天乐。
有一天阴天乐抱着一只白色小猪仔儿赶着去市场给别人送去。出了胡同站在路边等,远远的看见一辆人力三轮儿过来,招手喊:倒骑驴!倒骑驴!往哪儿看,这儿呐!
本来人力三轮车夫已经看到老白招手了,一听倒骑驴这三字儿,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车停在老白旁边,老白抬腿就准备上车,
“下去!”
老白愣住了,“咋?”
三轮车夫说:“我这车刚装的新垫子,不拉白猪!”蹬起来就跑,跑出一段儿回头说:”大白猪,小白猪,我都不拉!”
老白气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更白的,心里这个恨呢,一个臭蹬三轮儿的也敢拿话儿顶我。没一个好东西!
一摸口袋,掏出一个纸盒,是前几天家里装门帘用剩下的几个图钉。顺手就都甩在等车的路口处。心里说:扎你们几个车胎,叫你们嘴欠!
过了好一会儿赶上另外一辆三轮车,再不敢喊人家倒骑驴了,到了市场因为去的晚了,又让人家一顿数落,这一天过的就不顺心。
晚上回到家看啥都不顺眼,心里面越想越闹腾,媳妇儿用剩下的一点猪尾巴和猪脸儿炖了点酸菜,老白倒了点儿白酒,放在温水里一边热一边喝。媳妇儿坐在对面跟他念叨谁谁家多杀了几头猪,谁谁家又添置了新家具,老白听着就窝火,用筷子在菜里乱捅,捅了捅猪肉,大骂:瞅瞅你个窝囊老娘们!还他妈能干点啥?放屁都得依着电线杆子的玩意,肉都烀不烂?咋吃!去拿把刀来!
“做饭都做出不是了!”媳妇也来了脾气,去厨房翻刀,摔摔打打的,老白在屋里一听媳妇就是没好气儿的摔呢,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摔给谁听呢!”
媳妇这时候找到一把木柄尖刀,掀开门帘隔着门就跟老白骂:“一天天的你个老爷们有啥出息!挣不来几个钱脾气还不小。吃个饭事儿还要刀,你就搅灾吧!”
一边说一边气愤的顺手一比划,木柄时间久了已经松了,尖刀嗖的一下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扎在老白左边脖子上,木柄还在媳妇手里攥着。老白一动不敢动,媳妇也吓傻了,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老白的血顺着刀咕嘟嘟往外冒,没多一会衣服裤子上全都湿透了,老白媳妇坐在地方哭起来没完,老白这个气呀,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他妈再嚎丧一会儿,我就玩儿了,找人去!”
媳妇这才爬起来跑出去,去前院儿找自己二哥。
等老白媳妇和她二哥回来的时候,老白已经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俩人手忙脚乱的用被子抬起来老白就往外跑。
走到大街上拦住几个三轮车一看用被子卷着人就害怕不敢接,都走了。好容易过来一个三轮车夫,问:“这脸都白了呀,没血色儿了,活的死的?!”
老白媳妇说:活的!活的!还有气儿呢,你没看见胸脯还动么,你看看…”
老白瞪着媳妇小声嘟哝:“再磨叽一会儿就变死的了!”
三个人上了车,车越走越慢,车夫累的浑身是汗,“今天怎么这么沉!”下车蹲下一看,一面车轮扎了俩图钉,一个车轮已经没气儿了。。。老白媳妇看着车夫在那儿磨蹭,急了:师傅,怎么不走了?三轮车夫转过头来说:“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扔图钉,车胎扎啦,你们赶紧换车!”
老白心里面明镜儿似的,闭着眼,自己扔的图钉儿,又把自己坑了。
几个人又继续拦下一辆三轮车,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老白的血也一点一滴的流逝,恍惚中老白看到过来一辆三轮车,车上装的满满一车死猪,都是脖子左下的刀口。三轮车走过的地上全都是血。车靠近再一看,哪儿是猪啊,全都是光溜溜的死人!这时候媳妇和二哥抬起老白就往这辆车上放。老白看见车上那些面目狰狞死人脸,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不上去,胳膊腿儿哪儿还有力气了。老白感觉自己躺在死人堆上,下面死人腿骨硌的后背很疼很疼,再瞄一眼蹬三轮的车夫,车夫没有脸!老白吓得大喊:”这是要送我上哪儿?媳妇快放我下来!“
车上的媳妇和二哥冷冰冰的面孔,仿佛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听不到老白的喊叫…
老白终于被抢救过来了,媳妇告诉老白,送他去医院的三轮车夫,说他就是白天被老白喊倒骑驴那个人。还说老白这何止是祖坟冒青烟呢,简直就是祖坟爆炸了!本来今晚不想出车的。晚上媳妇做的菜比较合胃口,吃的多了,觉得有点撑,就跟媳妇说出去蹬一圈,有活就拉,没活当消食了。
老白伤痊愈以后,不再杀猪,改行去扣大棚卖蔬菜,后来日子过的也渐渐好起来了。(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