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一个人走在路上。
路灯不多,两边有枝叶繁茂的树,路面一段白,一段黑,一段灰,颜色斑驳,深深浅浅,正是记忆的颜色 。
此刻从我脑海深处浮出水面的,是妈妈的那双手。
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有一次让我们用“能手”这个词造句,并且给我们做了一个示范:“代——的妈妈是我们村的能手。”
很多年之后,妈妈依然记得这件事情。很有些得意。
妈妈的确很能干,她会织毛衣。什么编啊,织啊,钩啊,以及那些各种各样的织法,钩法,她全会。她织的毛衣都是那种颜色丰富,花样特别,村里人都没见过的毛衣,引得十里八乡的婶婶姨来模仿。
她还会裁剪,我上学时背的第一个小书包,是她用两块白底印花的手帕,缀上白色的荷叶边缝制而成的。
妈妈有一份菜谱。这很难得。
你要知道,在八十年代的农村,那个时候连书都很少见,更不用说是一本菜谱了。
妈妈不仅有,而且她模仿上面的菜谱,经过自我改良,创了新菜式。在我们家做了新房子请客的时候,一道“花团锦簇”让大家看花了眼。呵呵,菜很简单,就是一盘油亮亮的蒸肉,盘裙上围上一圈由两片橘瓣和一颗樱桃摆成的花。
更不用说,妈妈是村里面公认的厨房大师傅。哪家要请客,老早就要到我家来请我的妈妈出马。
妈妈甚至还会绣花。现在我们三姊妹家里还有妈妈给做的绣花鞋垫。
可是,妈妈的手,其实一定都不纤细。
关节粗大,沟壑纵横,皮肤粗糙得可以挂掉衣服的纤维。
记得那一年大姐读师范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她。
出发前一天晚上,妈妈就拿着那把硬硬的鞋刷子,用洗衣粉使劲刷自己的手,想让自己的手看起来白净一点点。
可是那些黑色的东西啊,已经不仅仅是在皮肤上面,而是深入到了他的肉里面去了,怎么刷也刷不掉了。
那是我十一岁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