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考结束之后有两个月的长假,母亲看我和妹妹整天窝在家里无所事事,就带着我们到镇上的烤烟房参观。那是个酷热的午后,我们顶着烈日爬上了坐落在山坡上的烤烟基地。母亲在和别人闲聊,我和妹妹就四处晃悠。我们走在烤房边的小路上,前面一辆拖拉机挡住了路,我们只好擦着路边走。我走在前面,这时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堆”挡在了我的面前。我目测了一番,自觉跨不过去,就一脚踩上了“土堆”。还没待我反应过来,一只脚立马就陷了进去,顿时钻心的疼痛让我失声大叫。
当时我穿的是夹脚拖鞋,待我惊慌失措的从“土堆”里跳出来的时候,一只鞋已不见了踪影,一双脚上沾满了灰烬,而光着的那只脚面上,皮去了一大块,露出沾着鲜血和灰尘的狰狞。妹妹哭喊求救,我疼得大脑一片空白,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母亲闻声赶来,看到我的双脚,顿时脸色煞白,差点晕了过去······
那个暑假,我的双脚二度烧伤,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伤口结痂前的那段时间里每天疼得全身冷汗,尤其是夜里双脚像被几千只蚂蚁啃咬,根本无法入眠。可是,我却很少在家人面前喊疼,因为我知道母亲一直在自责。
那天事发之后得知那个“土堆”是某个烤烟户嫌麻烦悄悄把刚从烤房里铲出的煤灰倒在了路边,余温将近100℃。大家准备去找出那个偷懒的烤烟户,让ta对这次事故全权负责的时候,母亲阻拦了他们。她说是她害我遭了这么大的罪,即使找到了罪魁祸首,她也无法原谅自己。那几年,母亲常常夜里惊醒,因为我那天的惊叫声一直出现在她的梦里。
大四那年,我在招聘的会场上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我准备到边疆的一个小镇支教。母亲有些拿不定主意,而签约方又不停催促,于是我急忙挂断电话,在合同上签上了我的名字。在母亲送我到小镇报到的时候,她后悔了,决意带我回家,却被同行的外公和姨母劝阻了。后来我在小镇一待就是四年,而那四年对母亲而言就像一个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即使现在离开小镇已经快两年了,母亲还时常自责,“要不是当年我犹豫不决,你也不至于走了弯路,吃了四年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