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生爱一切与美相关的幻觉,此间暴虐,便勿略不计。
晓冰与小路那个关于台风的秘密,与疾苦无关,与挣扎无关,只与少年孤勇有关。
不看柴米油盐的一厢情愿,美丽,却决绝。
所以当影片的尾声王晓冰割腕自杀时,我除了对她拆骨还母的勇气抱有歆羡,更多的是对一时莽撞的惋惜。
任性,从来就是一个只能和少年并置的意象。任性少年,可亲可爱;任性中年,任性老年,可恶可悲。
从少年那场持久又绚烂的幻觉中走出,我们终究要去俯拾甘苦。
后来,晓冰、小路、徐杰走了三种截然不同的道路。在我眼里,这是三个少年,与世界不同的妥协方式。
晓冰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活法,那就是诚实的活法。所以她不要去面对被虚伪充斥,被假相占领的家庭生活,死也不要。她是破釜沉舟的勇士,站在少年时代的边缘,她选择决裂。
小路她走了“最最理想”的道路。少年时洒脱,成年后安定。北京归来的她,在街角凝望往事。少年时之于她,是一段可被反复提及的陈年谈资——所有的伤痛都成为了残酷青春的纪念徽章。
徐杰,大概是最为尴尬的境地。少年时的武侠梦,一直到他成年,变老,还一直紧紧攥在手上。他没有晓冰那样不管不顾的戾气,只有一点点被迫选择,却又不肯完全投降的执拗。后来的他,开了一家武馆。被少年梦想困在小城的他,再次面对小路,提及当初时,竟有了那么一点羞赧与心虚。去了年少,换了轻狂,他最终活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一道隙缝里。
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看得我,有些发怵。不禁想起刘瑜在《请别让我消失》中对少年的一番感慨:“其实满世界都是霍尔顿。16岁的霍尔顿,30岁的霍尔顿,60岁的霍尔顿。他们看透了世界之平庸,但无力超越这平庸。他们无力成为“我”,但又不屑于成为“他”。他们感到痛苦,但是真的,连这痛苦都很平庸——这世上有多少人看透人生之虚无并感到愤怒,而这愤怒早就不足以成为个性、不足以安慰人心。事实上自从愤怒成为时尚,它简直有些可鄙。”终究有一天我们会惊觉,“我”不过是流沙世界最为无奇的存在,如此而已。
我心疼地看着那些曾经骄傲的他们在无法揣摩的世事面前低下不可一世的头颅。
谁知道,少年时光不再的我们,又会身在何处,夜夜做怎样的梦,日日见怎样的人。
少年时的台风早已停了,关于少年白马的回忆却可以永远拥在怀中,即使是在寒夜,也温暖如斯。
无所畏惧的哪吒已不在人世,愿你我都能在世间洪流里珍藏那些不曾平庸的曾经。
这样看来,哪吒又永远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