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语文老师,不读书,不看戏,不旅游,不交友,才是最大的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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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欧 • 李奥尼的绘本《田鼠阿佛》,有一股阳光的味道。温暖、浪漫而诗意。我喜欢。
在离谷仓不远的石墙里住着一窝吱吱喳喳的小田鼠。
冬天已经不远,田鼠开始忙着收集玉米、麦穗、坚果和干稻草。 田鼠阿佛例外,它告诉小田鼠们,它在收集“阳光、颜色和字”。
小老鼠们都责备阿佛:“阿佛,你在做白日梦啊?”
冬天来了,下雪了。
小老鼠们收集的大部分坚果和梅子都啃光了,稻草用完了,玉米也只能在记忆中回味了。 于是,阿佛让小老鼠们闭上眼睛。
“现在我把太阳的光撒给你们,你们是不是也感觉到那金色的光芒……”
当阿佛说到太阳的时候,四只小田鼠开始觉得暖和多了。
“那颜色呢,阿佛?”小田鼠焦急的问。
“再闭上你们的眼睛。”阿佛说。
阿佛说起蓝色的长春花,黄色麦田里的红罂粟,和苺子树丛里的绿叶子。
阿佛说着,田鼠他们清清楚楚的看到所有颜色,彷佛有人把颜色图在他们的心头上似的。
“字呢?阿佛?”
阿佛清了清嗓子,停了一会儿,然后彷佛他正站在一座舞台上,他说:
“谁洒下雪花?谁融化冰霜?/谁把天气搞坏,谁让天气转好?
谁在六月长出四瓣的幸运草? /谁把日光弄暗?谁把月亮点着?
……”
阿佛一说完,四只小田鼠拍着手喝采,他们说:“阿佛,你是个诗人哪!”
阿佛脸红了,他鞠个躬,害羞的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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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教师,读完故事,我脑子里冒出的,是这样四个字——收藏“无用”。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当老师的,都明白这理儿,但实践起来,难。
不少老师常问我:“张老师,您帮我们推荐几本有用的书。这些书,最好能比较快地提高我们的教学能力。”
我的回答,常让他们失望:“对不起,这样的书,目前没有。”
这不是搪塞。
教书这活儿,无法速成。可老师们不这样想,总希望找到一本“武功秘籍”,让自己一夜之间技惊四座。这,只是武侠小说中的情节。现实生活中,哪有这样的“秘籍”!教书不仅仅是技术活,信仰、人格、态度、识见、学养等,都影响着我们的教学能力。教学能力,绝不是靠一两本所谓“有用的书”速成的。
其实,很多看起来“无用”的东西,会慢慢地熏陶一个人。我们不妨学学田鼠阿佛,收藏一些看似无用的东西。“阳光、颜色和字”,对田鼠们“过冬”来说,也许是“无用”的。但就是这看似无用的东西,让田鼠们在寒冷、寂寞、漫长的冬季里,拥有了温暖、浪漫和诗意。“无用”的东西,陪它们熬过了漫长的冬季。
这,不正是“无用之用,方为大用”吗?
几年前,我在“千课万人”上了一节《致地球新生儿的一封信》。不少听过课的老师,都觉得这节课信息量大,很有新意。也有朋友问我:“张老师,这节课中涉及到的那么多信息,你是从哪些途径获得的?你备课,是先有这些资料,还是根据课题,去找资料的?”
我回答:“是资料自己找上门来的。”
朋友一脸茫然。
其实,还真是这样的。
这节课,涉及到的内容有德国科普书系《什么是什么之我们的地球》《爱因斯坦的圣经》《不羁的思绪》《美国环境科学家对中国空气质量的检测报告》《家园》(纪录片)《难以忽视的真相》(纪录片)。有连续性文本、非连续性文本以及视频。这么多素材,整合在一起,让学生以“给地球新生儿写信”的方式,完成一篇习作,颇有些项目写作的意味。
备这节课,灵感来自于阅读科幻作家阿西莫夫《致地球新生儿的一封信》一文。备课时,曾经看过的报纸、书籍、纪录片,纷至沓来。它们,真的“自己找上门”来了。
有不少老师评价我上的作文课,常常在选材上,给人以出乎意料之感。仔细想想,我这个人,还真喜欢异想天开,常常把一些课外的资讯引入教学:荷兰图书馆RFID智能图书椅、亚马逊河原始森、奥斯卡获奖微电影、各种绘本……都进入了我的作文课堂。《都市快报》记者贺丛笑戏称我的课“有着万花筒般的魅力……”。
我想,我能够开发这系列有新意的课,绝对不是刻意而为,而是平常收藏“无用”的必然。
在我的360云盘里,收藏着很多“无用”的东西。200部高清晰纪录片、1000多部电影(包括教育电影、儿童电影、动画微电影)、5000多本绘本、5000多首乐曲、3000多本电子书、300多集各类名家的演讲视频(音频)……
这些东西,貌似和语文无关。白天,争分夺秒在单位里干完手头的活儿;晚上,就是我和这些“无用”的东西对话的大好时光。徜徉在光影世界里,穿梭在各种文本间,颇有一种“生活在别处”的恍惚。也正因了这些“无用”的东西,备课时,我常常有一种左右逢源、信手拈来的畅快。在“千课万人”所上的《月亮之上——微电影与微写作》,就是在看皮格斯的微电影《月神》时产生的灵感。巧妙的构思、浪漫的画面、幽默的细节,瞬间激活了我的备课思路。于是,关掉电影,“嗒、嗒、嗒”地在键盘上敲打,不到15分钟,一节新课诞生了。
就是这么奇妙!一切那样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仿佛这课,早就在那里等我,不早,不迟。
由此,我再一次确信,“无用之用,方为大用”。作为语文老师,我们要像田鼠阿佛一样,多收藏“无用”——
多读一些与语文无关的书籍,多看一些与语文无关的电影,多参与一些与语文无关的聚会,多交一些与语文无关的朋友,多走一些与语文无关的地方,多培养一些与语文无关的情趣……慢慢地,你就收藏了许多与语文无关的东西。这些东西,看似“无用”,指不定哪天,派了“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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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单单是语文教学,无论做学问还是做人,都不要老想着“有用”。然而,很多时候,“实用”,往往是很多人做事的唯一原则。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以前,“实用主义”在美国哲学中一直占有主导地位,甚至被视为美国的半官方哲学。实用主义的根本纲领是把确定信念作为出发点,把采取行动当作主要手段,把获得实际效果当作最高目的。实用主义者关注行动是否能带来某种实际的效果,也就是关注直接的效用、利益,“有用”即是真理,“无用”即为谬误。
其实,生命匆匆几十年,倘若时时刻刻都想着“有用”,多累!
一个老师,是否把时间全部花在钻研教材、备课改作上,才是做“有用”的事?
未必!
张志公先生说得好:“一个语文老师,不读书,不看戏,不旅游,不交友,才是最大的不务正业。“
只关注“有用”,忽略“无用”,在某一特定阶段,也许对专业发展有促进作用。但,教书不只是工匠活儿,它是一门创造性很强的育人的艺术。教师精神生活的丰盈与否,直接决定着育人效果的好差。眼睛只盯着眼前的分数,如何抵达诗与远方?!
其实,分数不是狗,你一门心思喂养它,它未必会跟定你。你的眼里只有分数,分数眼里不一定有你。一个眼里只有分数,精神贫瘠的教师,是很难培育出参天大树的。
教师,唯有站在精神的制高点上,超拔地眺望气象万千的胜景,才有可能带着学生走向辽阔的远方。
多读“无用”的书,多听“无用”的戏,多去“无用”的地方,多交“无用”的朋友,多参与“无用”的社会活动,让精神生活丰富多彩,让生命体验摇曳多姿,让自己成为活生生的有情有趣的人……最终,这些“无用”,会不期然地给你丰厚的回馈——它们,让你更有魅力,更富活力。一个活力四射的人,举手投足,都会元气淋漓;这样的老师,远比只做“有用”之事的老师,更受学生欢迎。
原籍浙江温州的池昌斌老师,以摇滚乐迷、背包客、阅读者的多重身份,行走天地间,结识各色人等,写出了《另一种可能——一个特级教师的跨界生长》。他的存在,精彩地演绎了什么是跨界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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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做“无用”的事,说白了,就是为生命寻找“另一种可能”。李笑来老师在《财富自由之路》中说——
“社交,从来都是学习活动的一部分。你可能不知道,如果你的朋友都是胖子,很有可能的事情就是:你也会慢慢的被传染,也变成一个创胖子。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很多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很艰难、很痛苦、很难坚持、如果没有毅力根本就做不完的事情,在别人的世界里,可能是特别好玩,根本停不下来的事情。
“所以,你要想尽办法去寻找拥有那项技能的人,尽量与他们共同度过大量的时间。如果没办法一对一交流,也起码要时刻关注他们。因为,对于学习者和追求进步者来说,仅仅是相互见到,相互知道对方的存在,都有巨大的价值,只是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而已。”
多认识一些跨行业的人,多阅读一些跨界的书,多了解几门跨界的艺术……你的职业生命就可能多一些别样的创意和全新的视角。
当然,我们呼吁多做“无用”之事,并非倡导不务正业。不练基本功、不备课、不改作,一门心思都把时间花在“无用”之事上,最终,你会陷于光怪陆离之中,不能自拔。那样的“无用”,是真“无用”。
以“无为”、“无用”之心,做“无为”、“无用”之事,最终,才有可能收获“有为”、“有用”。
如此,“无用之用 ,方为大用”。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