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炎热,夏天又要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那真是我所始料未及的。
我茫然走在街上,身边没有一个可谈的人,也无一条知心的狗,没有人知道我在何处,也无人在意我的处境,我就那么茫然地走着,哼着不明所以的小调,世界好像也变得陌生。
天空原来还清明,忽然无预兆的便阴沉了,完全是一幅风雨欲来的阵仗。我当然是有些焦急的,连一把伞也没有,步子也不禁急促了。料峭的春风吹着面颊,引得我一阵颤栗,我便将衣襟又掩住几分,扣子照例是解开的,风便不断扬起衣摆。我看向两旁的行人,他们也都带上了焦急的神色,步伐也紧了,可他们并不往家去,我于是不解了。天要下雨了,人们怎么不回家呢?他们匆匆着,好像漫无目的地奔波,但我心里清楚,漫无目的的人是我,他们是在讨生活呢。家里有几颗殷切的心盼着他们回家去呢。想到这,我反倒不急了,索性也把衣襟敞开,任风去吹,又没人盼着我回家,我又何必着急。
街道上零星亮起了灯火,几乎没有了行人,终于寂静了,我厌烦闹市一般的喧嚣,我一直生活在喧嚣的世界中,我渴望寂静,而此刻,我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寂静,终于没有繁杂的声音了。我那狭隘的胸怀,也终于开阔了些许,没有人记起我,没有人打扰我,没有人找寻我,静悄悄的,我仰着头,倒希望这场雨赶快下吧。
或许我是生性凉薄的,我不愿回那个家,要么只有我独自在家,享受独处的悠闲。倘若我独自生活,我大可以熬到凌晨半夜,睡到日上三竿;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喝酒,可以趴在书桌上安安静静地写一天散文,可以抱着琴放开嗓子鬼哭狼嚎,可以随意听风格古怪的唱片……如果生活始终如此,我便不必再憎恶它,反而要对它十分爱戴了。
雨终究是没有落下来,连风也停息了,乌云也似乎要散去似的,这未尝不使我大失所望,雨啊,你何苦来戏弄我?我于是又茫然在街上走着了,走过了桥,我踌躇片刻,进了平日里常去的酒馆。酒保认出我来,理所当然地调制一杯“今夜不回家”,酒面上幽蓝色的火焰扑闪着,我将燃烧着的焰火一饮而尽,身体的寒冷被酒精驱散,心下放空了。我很乐于用酒精取悦神经,将事情都忘却,谁也不去理会,终于找到自我的世界。
麻木,是所有人生活的常态,别去说什么贫富贵贱,这个世界就是麻木的,行走在俗世间,你我的心都蒙了尘。芸芸众生,无论怎么走,终会失去原本满足和享受欲望的要求,国王如此,名人如此,巨富们的挣钱成了职业,种猪的交配更不是为了爱情。
哀生命之须臾,感万物之行修,生命本是场孤身的修行。在这场修行中,可以有人作伴,也可以没有,可生命的本质是孤独的,连影子都会在黑夜降临时离开你。
微醺着,我回了家,电视还在放着熟悉的节目,邻居老头孤独地听着京戏,我听着杂乱的声音,回忆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放映,有的模糊,有的清晰。有些事时隔多年却历历在目,有些人才分别却恍如隔世,前路遥不可期,后路渐远。我总以为离别不会降临在我身上,可我错了,我早和太多人说了再见,我只能伫足离别的渡口,徒劳地怀想,仅此而已。
雨终于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让我回过神来,我关上窗户,夜已深了。
2023.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