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完晚饭,准备到超市里买一些生活水果,看见墙角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一个老者穿着皱巴巴的泥色西装蜷坐在地上,在灯光和黑暗的分界线露出半个擦皮鞋小贩专用的小箱子,旁边立着一个破布破口袋栓成软垫的小板凳。他眼神空晃着,在人群里来来回回,或许在思考什么。也许在阶层人员眼里,他确实是生活里的矮子。可他就算潦倒窘迫,也没有因此就蓬头垢面自暴自弃。就算西装再皱,他也算是同阶层人里的时尚先生。想起父亲。
傍晚,夕阳带着一天的光彩准备赶赴下一场早宴,晚夜的堂皇吞没黑暗,华灯初上。
我依旧坠在他臂弯摇晃,在天桥上走马观花,这就像一个小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基本上很多人不会为了这些专程爬上三层楼一样高的桥上,它有顶棚,正好满足了流浪者或是小商贩遮风避雨的需求。桥下面就是一个十字路口,虽说建了桥,可还是给行人供了过往的缺口。那时候2000年不到,街上最多的是单车和行人。也就在那时候不知道哪里崛起的擦鞋事业蒸蒸日上,开始只是形影单只背着个擦鞋箱子后面挂着个塑料凳子,慢慢变成三五成群,直到后来格样式的凳子横平竖直,一排擦鞋贩顺序排在天桥两边,靠着围栏打量人群。更多是在搜寻谁穿了皮鞋,谁皮鞋有些脏。比起更苦更累的工作,擦鞋成了成本低廉不用学就能会的生存技能。他们目光泛光一样对着我们声声吆喝着,擦鞋啊老板。
他微低着头也不回应,也不是高傲的不搭理。
他重来没有擦过一次鞋,就算一帮人去下馆子,别人已经买好单,他也不愿把脚抬到人家胸前。他跟我说那太压抑,感觉别人低头哈腰一样为你服务就像践踏了别人的尊严,是给钱是消费者,别人是为了糊口的,为了区区一块钱他实在说服不了自己。我深深记得他说的话,导致每次我看见小孩把脚翘在人家胸前让人擦鞋都会心生排斥。
“我们爷俩要是哪天实在混不走了就一人定做个擦鞋箱子,我带着你一天擦个50双一个月还不也1500了,总比饿着肚子强。”
他说完嘴角似笑非笑,眼神里有些无奈。
我觉得他是接受不了的,他是个生性清高又要强的人,会宁愿饿死。可我不觉得他在跟我开玩笑,我是他复制出来的粘贴品,连性格缺点都是。要是他要我这样做我一定同意。能跟着他就很满意。
就像他们离婚的初期他还是有斗志的,每天还是穿着以前那些光鲜亮丽像个老板,梳着中分大背头,头发黝黑油亮。我不知道为什么有时有的东西都买不起的时候你还是要把自己捯饬得干干净净。我鄙夷的噘着嘴,
“咦~死要面子。”
他扭头瞪着我样子滑稽极了,掐着我的脸蛋,
“就算我们穷也不能让别人看不起,也要有志气,生活稍不如意就邋遢萎靡,有人会笑话你。你看有些地方的服务员,西装笔挺给人一种一杯白开水卖5块钱都是值得的感觉,我也没有穿着我的衣服到处炫耀。”
他有一个胖到你在他身边走一圈就感觉自己脸上身上一层油,胡子拉沙,细看可能还可以看到饭粒。坐在板凳上依着墙呼声可以传到门口挡头第一家。他的女儿却纤瘦善美,我是不太喜欢靠近他,虽然他人很好,对我爸也很好,算是个真诚的朋友。所以说他的话也有理。
他光鲜亮丽他也不容许我太随意,头发越长越长他也不太会打理,直接送去小发廊5块钱就可以盘一个苍蝇都站不住脚的公主头,这也是我一年四季都盘着头发而别人只有在过年过节才会去盘头的原因,我是为此苦恼,扎得紧紧的发胶老是粘着我的头发,头皮生疼。同学却羡慕我每天都梳着好看的发型。
还远不止头发,我要是稍有怠慢,他就告诉每天在小市场跟我并肩打游戏机的霖我几天几天不洗袜子。害得我满脸通红蹦起来想捂住他的嘴。在我记忆里,霖是个身上总带着奶油香味的小男孩,爱把外衣裤边的一角叼在嘴里,大我两岁,比我高一个头。我喜欢学还珠格格,他就跟着我去买画册。我们翻过后面的房子有一条小通道,长了一朵紫色的喇叭花,我爱惜得每天都去看塔就陪着我每天翻过楼层一起去看,直到有一天欣喜后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了,我沮丧的哭,他手足无措的帮我擦眼泪。我们总爱把花盆翻过来并肩坐在上面打小霸王游戏机,他很厉害,选两个角色他总能玩很久,基本一到我就game over。把橡皮筋一头拴在电线杆上,他站得笔直箍住另一头能我蹦一下午。我们一个学校他放学总等我,因为我老是老师留下来改做错的试卷,等到看见我他满脸嫌弃说我笨。父亲有一个顶楼的大棚,墙角转拐用水泥垒了池子养了很多金鱼,父亲每天去浇花的时候我们就溜进去喂鱼,其实是伸手进去捞起来又丢下去。不知道是谁在大棚边丢的南瓜耔,等发现的时候已经长成长藤结了好几个小南瓜,在我们欣喜的宣誓主权的时候,一个老头出现声称他播的种,他种瓜。我们等老头走远,用削铅笔的小刀来回锯,从楼顶把南瓜扔下去,一个不剩。回头都被骂。无意翻到他的笔记本册子,打开就看到他写的一段话,字迹端秀清新,内容是这样“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