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鑫
老式MP3的按键已经磨得发亮,耳机线在校服口袋里缠成纠缠的结。十七岁的黄昏总是裹着粉笔灰的味道,走廊尽头的广播偶尔会飘来S.H.E的《Super Star》,操场边的少年哼着周杰伦的《简单爱》,那时的华语乐坛像永不熄灭的烟火,热闹得让人移不开眼。但在这喧嚣里,真正住进我心底的,是周华健那首温吞的《忘忧草》,像一杯凉白开,初尝寡淡,却在岁月里愈品愈醇。
"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狠狠面对人生每次寒冷",这句歌词像把钝刀,轻轻划开少年心事。高中课本堆叠成山,阴影里藏着数不清的细碎烦恼。是解不开的数学导数题,是不敢递出的生日贺卡,是被风揉皱的毕业留言。那些当时以为足以压垮脊梁的情绪,在"美丽的人生,善良的人,心痛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的旋律里,慢慢被熨平褶皱。深夜台灯下,单曲循环的磁带转动声里,我学会把眼泪咽回心底,把心事叠成纸飞机,任它飘向窗外的夜色。
"谁把谁真的当真,谁为谁心疼,谁是唯一谁的人",这几句歌词总让我想起教室后排的空座位。曾以为会永远并肩的好友,不知何时就散落在人海;走廊尽头欲言又止的眼神,最终被毕业照的快门声定格成遗憾。青春本就是带着裂痕的瓷器,那些求而不得的酸涩、猝不及防的离别,都成了裂痕里漏进的光,让平凡的日子变得特别。就像歌里唱的,"伤痕累累的天真的灵魂,早已不承认还有什么神",我们正是在跌跌撞撞中,褪去幼稚的壳。
后来MP3换成了手机,校服换成了西装,城市的霓虹代替了教室的白炽灯。但每当"忘忧草,忘了就好,梦里知多少"的旋律响起,记忆总会突然变得锋利。我看见那个抱着书本在走廊发呆的自己,看见课间操时偷偷望向某人的侧脸,看见暴雨天冲进小卖部共享的一把伞。那些被时光稀释的焦虑、憧憬与疼痛,都被这首歌酿成了琥珀,封存着最本真的年少时光。
某个加班的深夜,耳机里又随机播放到这首歌,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像极了高三那年的梅雨季。突然懂得,忘忧草的意义从来不是遗忘,而是与过去和解。我们带着当年听歌时的勇气,继续走向未知的远方。那些曾以为过不去的坎,那些哭湿枕头的夜晚,最终都成了生命里的忘忧草,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轻轻抚平心底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