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家川菜馆等马松，马松拖拖沓沓的走来，就像踩在高跷上摇摇晃晃的。我和马松捏着酒杯，你一口我一口的觥筹交错，马松说你那首叫《煤油灯》的诗写的不错。我说不错在哪里?马松说人物关系都是真实的。我问了一句我关心的问题，煤油灯到底长得怎么样？马松说你想去见她吗？我问，见得着吗？
马松就像剥蚕豆一样，从墙上剥下一块皮，露出一块像乳头一样的按钮。他一按下去，并没有露出一扇门，而是显出了一盏煤油灯。我哈哈大笑，这就是你美丽的女朋友？
马松并不为所动，他把灯芯用手捻了一捻，然后用1979年的火柴点燃，当煤油灯的光线把我们笼罩进去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到了1979年的南充。墙上还依稀有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字样。
我和马松向夜市走去，跟着马松的还有他南充师院的同班同学小兔子，小麻雀，小乌龟，路上风声鹤唳，鸡鸣狗盗。夜市笼罩在一片仙气里面，虚无飘渺。我问马松到夜市买什么？马松说到夜市来买内裤。我说你不是不穿内裤的吗？马松说南充师院管得严，辅导员要查房，查房的时候要掀被子，马松说他根器雄伟怕吓着了辅导员，于是……
我们在夜市寻觅着，南充的夜市是在一条河湾的旁边，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所以每一家店铺上都有一盏煤油灯。我们在昏暗的灯光里，终于看见一家卖内衣的，当然主要是女性的内衣，马松就问有没有男士的内裤，一个女声的声音传来，又土又婉转，有男士的，你要几条啊？马松说我要一条。我问马松一条怎么换？马松说我晚上睡觉的时候穿内裤，我白天的时候当空军啊。
一位女孩从灯影里面转了出来，白皙苗条又野性，马松的哈喇子立马就溜了出来。女孩问马松10条一个包装10条起你要几条啊？马松喃喃地说要100条吧。所以马松用100条的内裤换来了女孩子的名字，他们就这样认识了。小兔子小乌龟小麻雀立马就要跑回学校，把马松买了100条的裤子的消息传回来，马松有点不好意思，给他们一人送了20条内裤。但学校的两位大佬李亚伟和万夏还是听到了消息，认为马松是可造之才，把他拉进了他们的叫莽汉的校园帮派，并把马松的女朋友取了一个外号，叫煤油灯。
这时，天上打起了雷，路灯突然就黑了。我和马松就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又拉回了我们喝酒的饭馆。
马松眼泪巴巴的给我说起了那个女孩的名字。但是我写这篇文字的时候已经忘了，因为我觉得煤油灯这这个名字已经够传神了。以我的矿物学知识煤油是石油的提炼物，是一种自然的燃料，灯是空间里面发光的东西，一定是为某种需要而投射的光亮。我想难道煤油灯生来就是照亮马松的存在。我问马松和煤油灯的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
马松说他认识煤油灯以后就开始翘课，白天去混他们纱厂的饮食，晚上和媒油灯去卖内衣，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是马松用眼睛瞄一下女人的身材就知道她们的码数，被夜市的买内衣的阿姨们称为一眼准。都认为一眼准和煤油灯是天生的一对。但是两个娃儿要找地方做爱还是很困难的，因为确实没有地方。马松想过回学校的宿舍，但是他当时还没有那个胆子。有一天煤油灯说她有办法了。
那天月黑风高，煤油灯先回家，等她家父母奶奶睡着以后，用手电在窗户上画了三个圈。然后马松蹑手蹑脚的走上去，媒油灯悄悄的打开门，马松呲溜一下就溜进了没有灯的小房间……在这里我们可以想象他们两个小年轻是如何咬牙切齿的钻研人类的传统文化。
第二天煤油灯被他奶奶骂惨了，说是她的月事污染了床单。
我敬了马松一杯，我说你小子翻墙入室可以哦。马松说这个算啥子嘛？我说难道你还有什么丰功伟绩？马松把他抽了半根的烟蒂按在桌面上，桌面上形成一个灰色的圆圈。我们从这个圆圈里面钻了进去。
我们俩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从空中往下面看。正是南充师范学院，十七岁白白胖胖的马松正坐在教室里面上数学课，他是数学系的。这堂课上的是线性代数，课程上到一半，马松悄悄的从教室后门往外面走。老师叫住了他，那位同学你到哪去？马松说我到卫生间去。马松从卫生间门口走过，并没有进去，而是路过卫生间走到了他们学校围墙的一个豁口，从豁口翻出去。沿着小巷走到了丝绸厂的门口。又从丝绸厂的门口走过，走到了丝绸厂围墙的一个豁口，又从这道豁口翻进去，径直走到纺纱车间，在车间的窗户外面，可以看到煤油灯在机器上操作。马松吹了一个口哨，煤油灯看见了马松，煤油灯打了一个响指马上就有一个小姐妹来帮她操作机器。
我在空中问马松，为什么有人帮助煤油灯操作机器，空中的马松对我说，煤油灯是南充江湖上的老大，手下统领了很多小姐妹，一般的江湖混混都要礼让三分。
地面的煤油灯走出车间，拉着地面的马松的手，七拐八拐就到了江边。我从空中看下去，只看见树林里的一片树枝摇曳，见或看见了十七岁马松白森森的肚皮在闪光。
一支烟的功夫，我们又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拉回到了小酒馆。我继续与马松推杯换盏。我前段时间和杨黎讨论过维特根斯坦，我问马松看过维特根斯坦的书没有，马松说没有。我想虽然伟大的诗人马松没有看过，但这并不影响维特根斯坦哲学的正确性，维特根斯坦告诉罗素“语言即世界”，于是我对着马松喜欢的18年的苏格兰威士忌，喊着“煤油灯煤油灯煤灯”，苏格兰威士忌的瓶口冒出了一股白烟，然后在餐馆里面聚集，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子袅袅婷婷的从烟雾里面走了出来，和我们坐在一起，我叫服务员加了一副碗筷，我们继续吃喝起来。我在想，这位女子难道是语言造就的吗？推而广之子，我和马松也是语言造就的。喝了一阵，我看见马松已经和煤油灯勾肩搭背，煤油灯的腿已经缠上了马上的腰，马松从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已经退化成了十八岁的少年。我继续发扬语言即世界的精髓，说了一声开房，于是一间商务酒店的高级套房就呈现在面前，马松与煤油灯拥抱着进入套房，套房渐渐的升格到了屋顶上，屋顶因为震动开始模糊起来……
马松和煤油灯升华后，二哥从黑暗里面走出来，二哥问我马松呢？我已经有点醉了，我说马松和煤油灯在句号里面做爱，要不我们接着喝，我们酒杯相碰的时候又碰出了狼格李亚伟，还碰出了李文胜。我感到非常奇怪，因为李文胜是一个伟大的投资失败人，伍千亿以下的生意是不做的，但我相信他总有一天要成功。就像煤油灯是说出来的一样，他的生意一定会在语言上大获成功，因为我们已经破解了世界的密码，语言即世界语言既煤油灯语言即财富语言即马松，我们欢呼起来。
马松与煤油灯到屋顶去happy了以后，我们又开了一瓶茅台庆祝我们破解了这个世界的密码，茅台的香味袅袅上升，惹得在屋顶与马松研究中西方比较文学的煤油灯伸下了白嫩嫩的手抓了大半瓶和马生助兴，我们隐约的听到了雷声隆隆，二哥在下面骂声音小点啊，紧接着回应二哥是漂泊的小雨从顶棚洒下来，骚气弥漫。我们只只好移步到院坝里接着喝，大骂马松不讲武德，随地吐痰随地屙尿。我抬头醉眼朦胧仿佛看见野夫在月亮上，于是给他打电话，野夫还接了，我给他讲了煤油灯的故事，野夫说他早就听说了。但是他不知道煤油灯与马松又回到了十六七岁，偶尔在南充的郊外野合。
那天我醉得很深沉，梦见了拉马努金，梦见马松变成了一只土拨鼠……
二零二四年十月五日
附：《煤油灯》诗歌版
公元一九七九年
南充的街道忽明忽暗
南充的夜市摊位上都有一盏煤油灯
马松是南充师院的的学生
他要到夜市去买一条内裤
为什么不是两条
因为他只有买一条的钱
在昏暗的煤油灯下
他找到了一处卖内衣的摊位
他问老板在吗
仿佛一只蜘蛛精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马松的灵魂被蛰了一下
他想，这是一位什么样美女啊
这是马松和煤油灯见面的前三十秒钟
于是马松的朋友们
比如李亚伟，万夏们
把马松在档口上认识的这位初恋女友取名叫
煤油灯
许多年以后我与马松喝酒
谈到了这个事情
马松说他的一生其实是被煤油灯展开的
就像荆轲当时献给秦王的那一幅地图
展着展着就露出了匕首
我问马松是怎么样的故事
马松边喝着十八年的威士忌
边给我娓娓道来
南充这个城市是出美女的地方
自古以来就有非常发达的纺织业
蜀锦丝绸欧洲有名
当年罗马的君主都穿过南充的丝绸
美女多的地方自有美女的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江湖地位
煤油灯是南充江湖上的老大
但又喜欢马松这样的半吊子读书人
马松自此沉浸在江湖与爱情的殿堂里面
在江湖里饮酒
在殿堂里撒欢
我问马松中意煤油灯什么地方
马松说热情似火醋意十足
上马可以驰骋
下马可以骂娘
我为他总结
可能这盏煤油灯燃烧的不是煤油
燃烧的是荷尔蒙啊
马松说还有不可抑制的青春
我说不可抑制个鬼呀
所谓青春就是拿来冲动的
所谓冲动就是拿来打群架的
于是马松露出了他那招牌似的傻笑
有一天马松正躺在煤油灯的肚皮上
数着煤油灯的细毛
马松在咧嘴傻笑着
哟又多了二十根呢
煤油灯在马松的脑门上打了一个爆栗子
这是你们数学系老师教的吗
被你用到了这个地方
这时，煤油灯的一个姐妹过来
说三妹被别人打了
煤油灯提起裤子就就冲了出去
马松精虫上脑
也回学校去邀请哥们儿
这时正是大学四年级
马松十六岁上大学
二十岁在南充的一个厂区
邀请一堆学生
和一群社会上的混混打了一架
参加人员有李亚伟，万厦，
这一架震动了江湖
其结果马松煤油灯数人被拘留
马松被开除了学籍
李亚伟等被记大过处分
李亚伟被分到了边远山区教学生
与他的学生偷鸡摸狗喝酒写诗
万厦等不服从分配成了行游诗人
后来李亚伟与放出来的马松及万夏等人
组成了莽汉诗社
在江湖上分分合合起起伏伏
说到这里的时候马松又快醉了
我问马松后来呢
马松说煤油灯后来给他写了封信
你有文化我没有文化
你去找你的阳光大路
我回到我喜欢的江湖
我对马松说煤油灯骂你呢
文化就是一个箍
就像孙悟空一样戴上了就取不下来
没有文化桎梏的江湖
才无比的踏实广阔啊
这就是一个故事
你相信就是真的
你不相信就把它当成耳旁风
因为刚才马松就在我旁边
又把这个故事讲了一遍
二零二四年九月二十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