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形象。但就是这样沉默的父亲,他却用他浑浊滚烫的泪和亲身经历告诉我了关于人生的道理,让我受益终身。
那年雪下的很大,四周全白,白的刺眼,似乎也在哀悼这个分别的季节。坟墓前的纸钱火焰烤化了四周的雪,鲜红的火舌贪婪的吞噬着人们心中的那份痛苦与悲伤……爷爷奶奶的不幸离世,让原本和睦的大家庭四分五裂:丧葬费用,家产分割是每天的必争话题;吵架,冷战,是每日的必演桥段……他们心中似乎蒙上了冷漠,竟让这手足兄弟姐妹“互相残杀”,但我知道,父亲是痛苦的,他一夜之间花白大半的头发是他内心挣扎的真实写照。
父亲的爆发是在那个寒冷刺骨的雨天。大伯们冷漠的提出不分家产不出医药费的无理要求,让父亲彻底爆发了,他愤怒的推翻桌子,留给大伯们的只有一个绝然坚定的背影,但我却明显的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失望和无助……
后来,父亲主动承担了爷爷奶奶的全部费用。村里的人在背后偷偷议论说他太傻,全让别人占了便宜。但父亲从未辩解过,但我知道,父亲是对的。
风起了,吹散了那团燃烧的火焰团,它随风翻了几滚。卷在半空中变成了黑色的蝴蝶……纷纷扬扬的大雪洒在父亲白色的丧服中,心中的万分悲伤在此刻都化成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那回声似乎也随着半空中的“黑色蝴蝶”一起卷向天空,飞向那白色纯净的天国……
父亲,他用他的眼泪告诉我,一个子女应尽的责任,和一个父亲应有的担当,以及在金钱面前亲情的真挚和可贵。他是个好榜样。
记得刚来城里的那几年,我们的生活过的很拮据,一家人的生活费和我们姐弟仨的学费,几乎全压在了父亲一个人身上。城里开销大,但不懂事的我们,从来不懂生活的压力和负担,总是无尽的竭取,一点点的压榨着父亲的血,并把他一步步推跨……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父亲所有压力和负担的爆发。那天晚上,几个亲戚来家里吃饭,酒恰好也助燃了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他们口中的车和房子,像一把无形的剑,深深刺痛着父亲心,巨大的生活开销根本不会让这个四十多岁的老父亲有任何多余的奢侈的想法,他只闷头一杯又一杯的往肚子里灌着酒,似乎他咽下的不是辛辣刺激的酒水,而是生活的种种坎坷与磨难。
我只记得亲戚们走后,父亲在椅子上坐了好久。他脸色通红,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两只大手痛苦的捂着脸,那宽大的肩膀不停的颤抖,大颗大颗浑浊的眼泪顺着粗糙的脸一直淌到脖子里,融在衣服棉絮里,父亲的泪仿佛在用无声的言语诉说着生活的艰难和一个家庭承担者面对生活的勇气。我知道,今天过后,明天他会依旧像个巨人,张开宽大而有力的臂膀保护着我们一家人,为我们遮风挡雨……那臂弯,是温暖的。
十六岁那年,父亲送我离家几公里的学校读高中,站牌前,我和父亲双手都拎着行李,彼此都沉默不语。但气氛并没有因此而尴尬,因为那两颗滚烫跳动的心,在彼此紧紧的依靠在一起。这也更让我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他了:巨大的生活压力,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了好几岁,一副微驮的背,一双浑浊的眼睛,一件褪了色的发黄衬衫,都泛着浓浓的沧桑感。嘴唇干裂,脑门上还挂着两颗豆大的汗珠,花白的头发随着燥热的风随意摆动。
“渴吗?”父亲打破了沉默
“嗯……不渴。”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答道。
最终,他还是用老茧的手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给我买了一瓶矿泉水,而这公交,却也是察觉到了离愁已经打开门停在了我的面前。“拿着”父亲把矿泉水递给我,有急切的叮嘱了一句让我路上慢点。而此时我的内心似乎也掀起了波澜微微振动着我的心房,苦涩从胸腔涌了上来我吃力的拎起行李投了币,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了眼。那一刻,我好像看见父亲那浑浊的眼睛里光亮了起来。眸子里的闪光,像黑暗中的明星,像月光下幽深的湖潭,像通人性的老牛双眸里晶莹的泪花……我的心好像又颤抖了起来,它紧张有力的跳动着,但却是无比温暖坚定的,我知道,父亲是爱我的。我抱紧了那瓶在闷热空气中带给我清凉的矿泉水,我相信,有了这份爱和感动,我定会在这茫茫旅途中坚定心中的方向,不畏前方的挫折与磨难,披荆斩棘,努力的向前奔跑……父亲不是个脆弱的人,到就在他悄悄放下生活重担时,他却用他的眼泪给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他交给我关于人生的道理,让我不断成熟,不断成长……这一切都要感谢我的父亲。他是坚强的!伟大的!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