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葡萄姑娘打电话是每天的必须项目,一般会在莉莉出门后,我就挑个好时间,一屁股躺进沙发里给她打电话。
近期她交了一个男朋友,那哥们好像有一家修车厂,开着一辆九代雅阁,葡萄姑娘说,那个被大雨困住的晚上,就是他成功骗过他老婆后出来接的她。她还说,他的手臂特别有力,可以把她从下面举到上面。
葡萄是在推销清洁剂时认识这哥们的。她没有固定工作,最近还装起了大学生,在电话里她说:“那些挺着大肚子坐在广场台阶上的老男人最好骗。”
她确实有装大学生的资本,想想也知道。
莉莉回家时,我就安分的趴在电脑前,不打电话,不做任何事情,就趴在那里。她总会把从麦德龙买的食材放进厨房后,打开书房的门看下我,确定我在不在,然后再回到厨房准备晚饭。有时我趁这个空挡给葡萄打电话。
“她又回来了。”我说。
“傻女人总是循规蹈矩。”她说。
“宝贝儿,立刻就想见你。”
她在听筒那头沉默不言,我听到什么动静,有话筒移动的声音,还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她说:“好,十分钟后那里见。”
我很快换好衣服,在路过厨房时,我跟莉莉说客户有事。她从厨房里追出来,看着我,好像再等我继续往下说,我没说,我朝她露出微笑,然后换鞋,走到门外,她问我:“晚上回来吃饭吗?”
我说:“回来。”
每晚入睡前,我和莉莉总要聊很多各自在一天中发生的事,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事。她在一家旅行社做计调,所以留给我和葡萄的时间很多。有时我感到羞愧。
葡萄三十岁生日那天,我和莉莉大吵一架,那天她无论如何都不让我出去,吵到最后,旧账像宿醉后的呕吐物,被我们一一吐出。搞得彼此都狼狈不堪。她站在沙发上,像个疯子一样对我说这说那,不过我不在意,一点也不在意,她很好哄,等回来后好好哄哄就能巴啦巴啦小魔仙,让她变身。
那天晚上,我凌晨两点半才回来。葡萄躲在我身后,我去卧室看了看莉莉,然后朝葡萄挥手。我们在与卧室一墙之隔的沙发上做了三十分钟,她最后抵达月球时,拉着长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同时我也得以解脱,虚弱的抱住她,把头抵在她的胸前,累的够呛。
卧室内传来脚步声时,我们立刻看向彼此。
葡萄说:“哎哟,怎么办?”
“操!别出声。”我说。
幸而脚步声在门前停住了。两分钟过去了,我听到她又走了回去。
我再次把头埋进葡萄的胸里,触感甚寒,却重又激起我的浴火。我开始小心啃噬她的身体,自上而下,最后我进入葡萄,这次很快,却比上一次还要好。
在葡萄工作的广场,我把车停在路边,我没下车,我在里面看她,她走到一个穿着丝绒条纹T恤的胖男人面前,低头跟他说话。胖男人对她摆摆手,她蹲在他面前,蹲在他的胯前。胖男人左右看了看,不再拒绝。她从包里拿出一瓶清洁剂,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擦鞋。胖男人的角度,可以把她胸前的春光尽收眼底,他也是这样做的,像个雕塑一样低下头看她,直到她站起来伸出手。
没几个回合交锋,胖男人就乖乖的把一张百元钞票放到她手上,她把两瓶清洁剂交到他手里。
她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时,我启动汽车,拐进隔着一条街的甜品店,叫了几个蛋糕,然后上了二楼坐在窗边。
旁边有一对年轻的情侣,穿着相同的衣服。女孩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男孩默默地听着,时不时的看向我,若凑巧与我的眼神交汇,他便会立即转头。女孩也看向我,那双眸子清澈无比,我心里却浑浊不清。
我有些焦躁。葡萄还没来,他妈的,她居然还没来。我想到了莉莉,这个时间,她在做什么呢?我想不起来了。我重又看向那对年轻的情侣,我站起来,走过去。
我把手按在男孩的肩膀上,“你们好啊!要一起喝一杯吗?”
这话问的相当愚蠢,但我还能说什么呢。
女孩温吞吞的张开嘴。桌子上有两盘残渣,可乐也见底了。
“威士忌怎么样?我车里有,见到你们让我很开心。”我说。
男孩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女孩点了点头,于是我下楼去车库。带着酒上来时,他俩果然还在,但是男孩的表情变了,女孩对我热情微笑。
男孩说:“不好意思啊……我不会喝酒。”
我给他倒了一杯,给女孩也倒了一杯,女孩说了声谢谢,然后喝起来。男孩看着她,一口干掉,我说好样的!又给他倒了一杯。
“你走不走?”男孩说。
“我能再要一杯吗?”女孩对我说。
我又给她倒上。男孩又是一口喝干,开始伸手拨弄衬衫领子。
我想抽烟了,可是打火机怎么也打不着,明明里面的液态丁烷还有很多。
女孩站起来拿过我的打火机,也不知道在手里怎么捣鼓了几下,竟然打着了。
“哥哥,这瓶威士忌多少钱啊?”女孩问。
“不要钱,尽管喝。”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也要去买一瓶,还挺好喝的。”她说。
我朝她摆摆手。
“后备箱还有几瓶,下去送你?”我说。
“那样好吗?”她看向男孩又问了一次,“那样不好吧。”
“没什么,这酒你们可买不起。”
女孩坐了回去。葡萄这个时候上来了,拎着她装满清洁剂的包,站在楼梯口看着我们仨。
“什么啊。”葡萄说。
我怀疑带葡萄来家的那天晚上,莉莉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是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我还像原来那样开门,关门,换鞋,进书房,趴在电脑前认真的看数据。
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进来了。我坐起来回头看她,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还是我最讨厌的白酒的腥辣味。
“你喝白酒了?”
“喝了。”
“你好好的喝什么白酒?你不知道我不喜欢闻这股味道吗?”
“知道。”
她走了过来,几乎是扶着墙朝我走过来。
“我受不了了!”我猛地站起来指着她,“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什么啊。”她抬起手,整个人都倒在我身上,我下意识的往后躲开,她的鼻子狠狠地撞在桌檐上。
在医院,医生建议手术治疗。她看向我,我看向医生,我说:“需要多久可以恢复?手术有没有危险啊?”
医生是个有刘海的中年男子,个头比我矮,身体比我胖,声音比较尖细,说起话来速度很快,并带着自信的肢体动作。
他说:“家属不必担心,这只是小手术而已,但是仍然需要家属进行签字,风险项目和……”他顿了一下,“几乎没有什么危险性,不用担心。”
送莉莉进手术室时,她躺在轮床上紧紧握着我的手,纱布下的脸也被遮去了一半,这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直到进了手术室,我被挡在门外,我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坐在凳子上,我骂了一句,掏出手机打给葡萄。我看了看时间,手术要好几个小时,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一会儿。
在离医院不远的快捷酒店里,我和葡萄赤身裸体仰面躺着。空调已经打到16度,可还是热,非常热,床单、枕头全是湿的。
“我说,要不让阿姨进来换套?”我说。
“不要,我一点都不想动。”她说。
其实我也一点都不想动,鬼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
我想起那个男人,那个开辆破雅阁的男人,我有点同情他,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他现在好过些。
“你为什么不找个男人结婚?”我说。
她一动不动,死了一样双目圆睁看着天花板。
好久,她说:“我可不喜欢找麻烦。”
“这一点也不麻烦,没你想的那么麻烦。”我说。
“是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