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这部电影我是边看边哭的。刚开始丈二摸不着头脑，随着剧情的推进很多未解的谜团慢慢抽丝剥茧，拙劣的谎言堆积出来却又真实的情感。这强烈的对比和无力感，让人深感悲恸。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谁说萍水相逢一定抵不过血脉相连呢？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它获得了第71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金棕榈奖是有信服力的，这部影片里有太多社会世俗里所不允的禁忌，偷盗、虐待儿童、诱拐、骗取养老金等，人性之复杂和脆弱淋漓尽致地表现其中。

虽然在国内上映出于审核的原因删掉了五分钟的故事，但并不影响对全片的理解。

是枝裕和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它的作品在豆瓣上都是高分作品，比如《无人知晓》、《步履不停》、《如父如子》、《海街日记》、《比海更深》，但在国内影院的上映机率却不大，属于听闻很久但未能有幸见上一面的神秘。他擅长展现日本家庭关系，所以这个题材对于他来说是驾轻就熟的。

电影一开始的场景就设在超市偷盗。作为父亲的柴田治和年幼的祥太一起配合，顺手牵羊各种物品，并无碍逃脱，这就说明了这家人的主要谋生方式，并契合了主题。

他们说说笑笑回家的路上发现了被父母遗弃并浑身是伤在家的幼女由里，出于恻隐之心把她带回了家。

这个时候你就开始对自己本身建立的价值观产生怀疑。他们偷窃，本身是错误的，尤其是后面柴田治所认为的“在店里的东西不属于任何人”的荒唐言论误导是非，但当下他没有袖手旁观让我们又看到了他善良的一面。

回到家后我们才有机会看到了这个日本城市中矮棚户型里的一家五口人的全貌：年迈的老妇人和她的孙女，中年夫妻和儿子，镜头表现出来房子的凌乱更显出这家人生活的不易，逼仄的空间处处透露出贫穷的味道。

小女孩的加入并没有让这个家庭产生丝毫的违和感，直到故事逐渐推进，你才会发现为何她的融入并没有给原本这个看似关系紧密的家庭带来不适，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这六个人之间都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打破了传统意义上对于家人这个词语的界定。

虽然他们时常外出偷盗日用品，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谋生渠道。

年迈的奶奶有着固定的养老金，柴田治和妻子信代一个是工地的临时工一个是洗衣店的女工，奶奶的“孙女“则在风俗店靠卖弄身材来赚钱。这些无依无靠的人，用彼此孱弱的温度升起一团冬日里的火，感受到自己内心的跳动和被需要感。所以他们才会在思索再三后哪怕电视里新闻都播了女孩的失踪，哪怕在洗衣店女工二选一信代受到威胁不得不辞职的窘迫下依然把她留在身边。

奶奶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被抛弃，爷爷重新结婚后有了自己的家庭，而亚纪则是爷爷二婚后的儿子第一次婚姻的女儿，后来她的爸爸跟另外的女人好了，又生下了妹妹，她也成了那个被抛弃而多余的了。所以她和奶奶之间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女儿在澳大利亚，暑假也不肯回来。”亚纪爸爸睁眼说瞎话，对着家里摆放的女儿照片却根本不知女儿去向。

柴田治和奶奶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一起生活照顾她罢了，而祥太是他在某一次偷盗途中捡回来的，所以才有了到现在还叫不出口那声爸爸的梗。

但是，那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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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通过亚纪脚凉就感知她有心事；由里在冬夜坐在门口等迟迟不归的祥太；由里在大家提到面筋的时候突然直起身子，奶奶给她吹凉送入嘴里的贴心；柴田治一出门就在废弃的车里找到了自己和自己闹别扭的祥太，还在沙滩嬉水的时候观察到了他男性体征的一面用轻松愉快的口吻开导了男孩生长期的困惑；信代抱着由里眼噙泪水的告诉她爱她的人是不会打她的，而是会像现在这样紧紧抱着她，这些画面都流露出家人般的深情。

那个手牵手沙滩出游的日子，奶奶在沙滩上坐着看着这一家人在海边嬉戏，你推搡我，我逗弄你，最后彼此坚定在一起在海水来临时上跳的瞬间，让我们感受到了这一家人的紧密，如果时光可以停滞该多好？如果可以永远不分离像这样没心没肺地笑下去该多好？

是枝裕和在《海街日记》里，安排了四姐妹穿着合服玩起了烟火，但在《小偷家族》里，却只有每个人望出去靠想象编织漆黑夜空里远处的花火声。

奶奶溘然仙逝后生活发生了变化，她离开的那天，由里掉了一颗牙。新老交替转换的隐喻在导演驾轻就熟的诠释下顺利过渡，但一直以来的平衡被打破了。这个所谓的“家庭“被彻底瓦解了。

祥太不忍妹妹继续偷盗而选择故意被抓，于是迎来了故事的高潮。

所有的谎言在社会体系条条框框的评价下不堪一击，那对孩子出事一直没有报案在媒体前假惺惺表演的亲生父母，那场精彩的在警察和信代之间关于孩子如何称呼她的对话，都刺到了观众的内心深处。

警务人员直言不讳地对信代说因为你的不能生育，所以想要拐卖儿童嘛，她无奈地笑笑，的确，她丧失了做母亲的生理权利，但她用实际行动诠释了如何才是一个“好妈妈”。

这部电影看后的感觉可以用恋人之间俗套又无奈的结尾“明明相爱却又不能在一起”来描述。

本来是相互依偎，拥有彼此的“家人”，但在社会给出所谓的公平审判和正义结果之后，他们被拆散成孤独的个体了。

它试图告诉你：家人是可以自己选择的，选择了就意味着“羁绊”。无论日子有多苦，大家都不会丢下彼此。

虽然各有秘密需要隐瞒，但有时候秘密被隐藏是因为不想你知道现实太残酷。

妈妈想祥太好所以在最后说出遗弃地点，说孩子跟着他们已经不够了；奶奶想孙女好所以没告诉她你已经被忘记；柴田治说对不起，当时要逃是为了分开的时候不那么痛苦；祥太承认一切都是自己桶的篓子也是为了把自己当成儿子的柴田治可以在归为叔叔的时候洒脱一些，那些为了减轻他人痛苦的谎言，在这里成为了支撑所有人继续活下去的信念……

如果不被抓到会如何？这对夫妻从来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他们对偷盗习以为常，丝毫不以为耻，教导传授子女偷窃的技巧，在祥太受到小卖部老板启发“以后别让你妹妹干这个了”而受到心灵冲击提出要终止这个行为的时候，柴田治依然满不在乎的口吻，信代在被解雇后依然重回老本行偷盗了化妆品和性感睡衣，让作为观众的我们看不到这些孩子们的未来；祥太没有机会去学校念书哪怕他对知识十分渴望，由里呢？也是要走祥太的后路吗？亚纪难道永远都要靠卖弄姿色赚钱呢？

善恶在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里完全被模糊了界限。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牵动了所有人的心。那句喃喃自语地谢谢你们，那句没有叫出声音的爸爸，才是内心深处的独白和真实。现实很无奈，但那些家人之间最真挚的爱，是无法被任何客观现实所改变的。

人生里总有太多的不如意，但笑着把方便汤面里的薯饼吃完，一起在初雪深夜堆积一个雪人的时刻会永远留存在记忆深处。

导演通过由里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的镜头把最后的惆怅带给了走出剧院的我们，通过她稚嫩的双眸，我们陷入了思考。

人气公众号“上海公交”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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