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牦牛爱吃格桑花》下

宁嘉兰上次过冬前到川西,那时还没像今天如此深刻的感叹祖国幅员辽阔,因为这次她一路坐着火车从植被茂密的四川盆地,进入高山草甸,垂直感受了一次干热河谷-农业区-阔叶林-针叶林-高山灌丛-高寒草甸-永冻荒漠带完整的生态景观。

火车穿越一个个山洞,光线忽明忽暗,植物的宽大树叶擦过车窗,豁然开朗的高山草甸,绵羊群和石头分辨不清,云朵的影子落在苍凉的大地上,奔腾的江水越往源头走反而江面平静宽阔,宁嘉兰悄悄看着车窗倒影里的桑高戎,鼻梁高挺,眉目舒展,平静的沉思。一个她熟悉,又不完全了解的他。

桑高戎的爸妈,也是在这片峡谷认识的,桑爸是当地的藏族,他的母亲当年就是在科考站的植物学者,那年暴雨泥石流,桑爸爸参与救援,他们二人一见钟情。后来桑高戎的母亲为了学业去了美国,把桑高戎的姥姥也接过去。夫妻二人分居,却一直没有离婚。那时桑高戎没有选择跟着母亲去美国,而是在国内读完大学,自己打拼经营四川当地的特产食材,也学着帮忙爷爷搭理牛羊生意,后来母亲科研越来越忙,他去美国帮忙照顾外婆,也渐渐认识了很多高级羊毛供货商,桑高戎这十年,过的很辛苦。"

他们赶的日子巧,刚好是藏历雪顿节,藏语里“雪”意为酸奶,“顿”意为宴,就是向僧侣敬献酸奶的日子,最为隆重的一幕莫过于晒佛活动。用珍贵矿物质颜料绘制的精美唐卡,在和煦的曙光辉映下,萦绕着庄严肃穆的佛音,人们虔诚的赞颂,独特的面具、华丽的服饰、矫健的舞姿、嘹亮的唱腔、古老的故事……宁嘉兰被眼前的壮观景象震撼了,桑高戎被载歌载舞的藏族青年,拉去赛马射箭比赛,宁嘉兰在人群中发现了身着艳丽藏袍的精灵美少女,央金卓玛,正有滋有味的看赛马,桑高戎夺得头筹,卓玛翘着脚欢呼,举着马奶酒围着桑高戎替他庆贺,桑高戎一路越过拥挤的人群,牵着马,笑盈盈把藏银项圈套在了宁嘉兰的脖子上。

呵,沉甸甸的,宁嘉兰的多年电脑颈椎病,可受不了这。

卓玛立刻垮起漂亮的小脸,把酒杯塞给后面追来的年轻人,气鼓鼓转身就走了。

“给这匹马起个名字吧,现在它是你的马了。”桑高戎温柔地抚摸着马儿的脸,草原和煦的阳光,他脖间的汗水都在闪闪发光,黑色油亮的马鬃也在发光,狂奔后血管在马脖子上凸起,随着心跳呼吸起伏,微微的汗变成蒸汽。

宁嘉兰看得有一些失神,周围人都在起哄,歌声、鼓声、欢叫声,也闹得她脸红。

“叫牦牛,牦牛好不好?”宁嘉兰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牦牛的脸颊,她倒是小时候看电影,一直期待能拥有一匹小马,现在拥有比她高一头的黑色骏马,宁嘉兰又怕又高兴。

“都听你的。”"

"夜里,篝火晚会。青年男女们互唱情歌,趁着酒意互诉衷肠。

“卓玛,你等等我。”萨鲁是卓玛的追求者之一,经常帮卓玛放牛喂羊,上次宁嘉兰见过他。萨鲁一脸着急,满头汗。藏族青年的喜欢,都放在脸上。

“又是她,为什么是她,不是我。”卓玛在一棵树下停住脚步,伏在树干上抽泣。

萨鲁很为难,又不敢轻抚女孩的后背,抚平她的悲伤。

卓玛喜欢桑高戎,他一直都知道,萨鲁默默的守护在她身旁。这些年,挖松茸、采虫草,悬崖峭壁危险的生意,他都去,甚至皮草生意。攒下了一台摩托,和迎娶卓玛的钱财,他希望给卓玛更好的生活。可是,卓玛眼里,只有桑高戎,没有他。"

“汉族女孩,会跟桑高戎一起,但不会结婚的。”萨鲁安慰着。

“为什么?”卓玛用手一抹,擦着眼泪。

“她受不了这里,她不会和我们一样爱这片土地,在这里生,最后在这里归还肉身给神明。格桑大叔不就是嘛,他心爱的女人就离开了。他撞了头不记得,桑高戎是他的儿子。”萨鲁用袖子帮卓玛把眼泪擦干。

“你怎么知道这些?那桑高戎是我哥哥?!”

“不不,不是,央金阿姨是你的母亲,但格桑大叔不是你的父亲,我是听收皮草的伙伴说的,他们那次被格桑大叔和你爸爸发现,为了逃跑,射击格桑大叔的车辆……央金阿姨这些年一直照顾格桑大叔,你跟着姓央金,难道就没察觉不对吗?”

格桑大叔,原来就是桑高戎的爸爸。

宁嘉兰回想起上次,桑高戎面对格桑大叔的笑容,热情中藏着苦涩的笑,原来是因为这样。她路过拿些酸奶,给桑高戎醒酒,恰巧听到了这些。

藏汉通婚,像一道鸿沟,桑高戎的父母曾经尝试过。宁嘉兰原来也有所耳闻,藏族青年可以跟汉族姑娘谈情说爱,玩闹谈朋友归谈朋友,结婚却很慎重,一般还是会选择藏族的女孩为结婚对象,有些部族的藏族女性地位很高,甚至一妻多夫。桑高戎的身上一半藏族一半汉族人的血液,宁嘉兰原本以为他也会娶一个藏族女孩子,桑高戎父母的故事,一直哽在宁嘉兰的心头,原来他的母亲这些年远走美国,是因为格桑大叔不记得她了。"

桑高戎有些醉意,趁着月色寻过来。宁嘉兰悄悄的把他拖到小树林一边,桑高戎靠在树下,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想打搅卓玛和萨鲁。

他以为她要在树下亲他。

“嘘,别出声。”宁嘉兰把手指堵在桑高戎的嘴上,示意他噤声。她可不想这个时候,贸然出现在卓玛眼前,一想到这么美丽的藏族少女可能已经讨厌上自己了,如果他们两个再大大咧咧撞破卓玛此刻单方面失恋哭鼻子,这尴尬场景,她真是想想就心痛,女孩子之间的惺惺相惜,本该多美好,都怪眼前的这个家伙。

桑高戎本就有点喝大,这几年他帮着镇子里联系了不少供应商,大家伙生活水平明显好了很多,大家伙敬酒给他,不免多喝几杯,酒的后劲大,口有些干,发觉宁嘉兰不在宴席上就一路找过来。树林后面是雪山,月朗星稀,四下无人,口干舌燥之际,宁嘉兰忽然亲昵的举动,惹得他忍不住喉头滚动,有些无措静静地盯着宁嘉兰,半晌只能把目光望向远处的神山。

虽值盛夏,好在远处皑皑白雪常年冰封不化,能稍微浇熄他心头引起的那股火热。"

今年的夏夜,异常燥热,雪线一点点上移。

真是熬人。

终于等卓玛和萨鲁离开了,宁嘉兰才察觉自己有些太贴近,佯装拍了拍身上没有的灰尘,假意咳了两声。

“为什么不让卓玛他们看到我们。”桑高戎对于男男女女之间的情愫,多半还是能参详一二的。宁嘉兰的举动,在他眼里,是把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不想让别的女子看到自己的情郎,她退让的小举动恰恰是宣誓主权的意味。

“一个美丽的姑娘,今夜因为你而哭泣。”宁嘉兰翻了个白眼,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桑高戎,“再让她看到我们俩单独在小树林,恨都要恨死我了。”

“我从来只把卓玛当成妹妹。”桑高戎觉得宁嘉兰的脸上只写了两个字,吃醋。

桑高戎牵起宁嘉兰的手,五指紧扣,没再多争辩,只是牵着她,坚定的往欢歌笑语的人群走去。"

"“高戎兄弟,我们来敬你酒。”几个高大雄壮的藏族大叔,端着酒杯,也来加入年轻人们的篝火小聚。

“这位是高戎兄弟的媳妇吧,来来,一起喝。”

藏族大叔们看到桑高戎紧握着宁嘉兰的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拉上宁嘉兰也一起喝酒吃肉。格桑大叔也举着酒过来凑热闹。

“这些年辛苦高戎,每年都往镇子和大城市里跑,给咱们村镇揽了不少生意。格桑大叔这杯敬你。”格桑大叔真诚的向眼前的年轻人表达感谢。

“这杯酒,我和嘉兰,敬您。”桑高戎淡淡笑着,以自己的方式,带着心爱的人,向自己的父亲,敬了酒。

在雪山的见证下,众人亲朋的环绕祝福之中,紧紧握牢宁嘉兰的手。"

第二天清晨,三点他们就要跟随采摘松茸的队伍上山。

松茸是目前为数不多,不能进行大规模人工养殖的野生菌菇,格桑大叔以前一心想发展乡镇经济建设,培育过几次,都没有成功。桑高戎的母亲,刘心芮研究植物学,那个时候云贵地区很多人摘野蘑菇吃,蘑菇中毒事件也屡见不鲜,当地为了科普哪些蘑菇可以吃,恰逢植物研究所联合英国、巴西、墨西哥、日本、韩国等25位研究人员开展全球野生食用蘑菇科学考证工作,专门派人来绘制野生蘑菇可食用图册,派发给村民避免误食,刘心芮就是负责这个项目的研究员,一次泥石流导致山体滑坡科考队被困在森林深处,有些野生蘑菇保鲜时间很短,采摘下几个钟头就可能化成一滩水,刘心芮为了专心绘制,没来得及及时撤离,年轻的格桑大叔参与救援,发现裹挟的泥沙里有一个画板,硬是从泥土里用手把刘心芮刨了出来,救了她一命。后来为了巡山采集标本的安全,时常守护在刘心芮的身边,他们曾经一起研究过松茸的室内环境下培育,但松茸对于生长环境近乎苛刻,普通蘑菇给个木桩就能长出肥大的子实体,松茸只寄生于松科植物的根系周围,而且一旦破坏子实体脚下的菌丝,当地人说这一窝松茸就废了,第二年不会再长。松茸一般在高海拔无污染的地区,云南、香格里拉、西藏、四川都有发现过松茸的痕迹。

而桑高戎和凝嘉兰天不亮,就要跟随当地人一起上山,是因为松茸的采摘要赶在菌盖还没完全打开的时候,有点像杏鲍菇的形状,才能卖更好的价钱,品质极佳的能达到300元一公斤,为了抢时间,赶在别的采摘人前面,必须步行很长的距离。

翻山越岭,宁嘉兰偶尔抬头望天,漫天的星斗像一抽屉的碎钻倾斜在贡嘎山脉的天空。在魔都,就算天晴PM2.5空气质量优的夜晚,能看到一两枚星星都实在不容易。

树枝划伤了她白皙的脸,但空气微凉甜甜的,像雪山融化流淌进心田,她感受到自然最震慑人心的美,在参天大树的森林峡谷里,人比蚂蚁还要渺小。"

"松茸的寿命极短,从子实体形成到出土成熟,一般只需要7天时间。而子实体在成熟48小时后松茸会迅速衰老,再把体内的营养反哺给松树的根系和土壤。加上松茸在日本风靡之后,国内也流行起食用松茸的风潮,而产量有限,这些年松茸越来越少,当地人之间松茸窝的位置,都是秘而不宣,摇钱树一样的秘密,要不是桑高戎带着宁嘉兰拍摄食材的产地溯源,这样采摘松茸的机会寻常人可捞不着,实在珍贵。

宁嘉兰想想就兴奋,抓着相机,紧紧跟在桑高戎身后。

桑高戎一回头,想确认她安全跟上队伍,对上宁嘉兰那双比漫天繁星还亮的眸子,那双眉眼笑起来弯如月牙,眼睛发光,比世间任何宝石都璀璨夺目。桑高戎感觉仿佛整座森林里,都回荡着他的心跳声,如鼓声般震天。"

他们路过雪山脚下的时候,众人发现了一株雪兔子,高山雪兔子属于菊科凤毛菊多年生草本植物,它只生长在海拔4500-5000米的高山之上,多分布在云南、西藏、尼泊尔以及印度西北部的高山地带。它跟天山雪莲一样喜欢长在高山流石地和山坡岩缝里,相当耐寒。高山雪兔子7-8月开花,花朵非常特别,通体雪白,布满绒毛,好似雪白的兔子。雪兔子生长多年才开花,一辈子只开花一次,开过一次之后生命也就结束,因此极其稀少,属于国家珍稀保护植物,宁嘉兰拿出相机拍摄,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但不小心脚下的泥土和石块松动,不好,是融雪导致山体滑坡,桑高戎紧紧把宁嘉兰抱在怀中,二人翻滚下悬崖。采摘队员们连忙分头寻找,回镇上叫救援队。

“嘶……”等清醒过来,宁嘉兰被桑高戎压在下面,她努力推了半天,桑高戎也睁开眼睛,扶着头,起身坐在一旁,雪兔子刚好也在他们身旁,茎秆完整,花瓣有一些折损,但依然毛茸茸的,生命力旺盛。一束阳光照耀在上面,显得格外好看。

“你有没有事?记得我吗?哪里疼?脑袋磕到了吗?”宁嘉兰关切的询问,四处检查桑高戎哪里受伤,眼睛。

桑高戎不回答,大手抓住宁嘉兰带着泥巴,到处翻找的小脏爪,看着她忽闪忽闪的眼睛,像蝴蝶翩跹在他心间那片幽谷,小小的翅膀,却搅动着整座森林的气流。引得他,向她靠近。

“咳咳……”宁嘉兰没忍住咳了两声,打断了桑高戎劫后余生满脑子的旖旎,他帮宁嘉兰抚着后背,才注意到她不仅小脸挂彩,小腿上的冲锋衣也划破了一道口子。

桑高戎收拾了所幸他们包里带了干粮,GPS也正常工作,临时搭建一处简易小木棚,防风保暖,天气情况正常没有暴雨,夏季气温高夜间10-17度加上睡袋保温,能撑到救援队发现他们。野外生存有333原则,失温>喝水>食物,人能撑过3周不进食,3天不喝水,但如果失温3小时,就会有危险,桑高戎把宁嘉兰裹在鹅绒睡袋里,自己拨弄柴火,靠在旁边守着。

宁嘉兰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山峰。不由感叹雪兔子,如果你有幸遇见,请记住:只许看不许碰。早知道她就不伸爪子乱碰了,他们俩现在这样,会不会是山神的意思。"

桑高戎从身上撕下一块干净的袖子,帮宁嘉兰简单包扎。把甜一些的炸酥油果子和奶酪递给宁嘉兰,因为水不多,自己干吃酥油茶的面,宁嘉兰一丝一丝剥着牦牛肉干,细细的咀嚼,觉得当零食再好不过了,两个人闲来无事,宁嘉兰欲言又止,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桑高戎父母一见钟情的那次事故,想问问桑高戎父母的过去。

“你想问我,就问吧。”桑高戎放下手中捡好的木柴,坐下暂时休息。

“他们当年一定很相爱吧。格桑大叔那么好的一个人,伯母当年为什么没有留下来。”

“你都知道了?”

“恩,那天不小心偷听到卓玛和萨鲁说的。”

“我也问过妈妈,她说,她尝试过,但是当一个人忘了,另一个人记得,日日夜夜面对心爱的人记得世界上所有的人,唯独不记得她,即使理智告诉她失忆是经历突发事故大脑为了保存最珍贵的记忆做出的防御机制,可当他把她当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日日夜夜的陪伴照顾反而伤的她遍体鳞伤,最后一根稻草是藏历新年那天他替卓玛阿姨,向她敬酒感谢她的付出,推远她把她看做一个旅行者,这样的身份,她无法接受。或许,十年二十年总能让他重新爱上她,但不是最初的彼此了,所以她当了逃兵。”

“你呢,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怎么做?”宁嘉兰放下嘴边嗫咬了半天,专心致志也没有啃动的牦牛肉,歪着头偷偷看桑高戎的表情。

桑高戎在捡来的石子上,写写画画,然后叠起来,向着雪山祈祷。

“如果我是爸爸,可能也会放妈妈离开,去寻找幸福吧。但我又希望守着她,寸步不离,不把肩上的责任放的那么重,把爱的人放在第一,才不会遗憾。”

"

虽说是夏夜,气温不至于失温,但冷飕飕的风刮着,宁嘉兰决定出来,散散步,热热身,无意触碰到桑高戎的手,有些冰凉。

于是,二人行走在简易小木棚四周,趁着月色,林间散步。

这片峡谷因为紧挨着山崖下,地势陡峭,少有人来,不多时他们就发现了松树下一窝松茸。

7、8只肥美粗壮的松茸,宁嘉兰兴致冲冲回去拿铲子。

“慢着,不要用金属去铲,会破坏菌落。用手掰下就行。”桑高戎轻轻的掰下大的几只,拍掉根部多余的泥土,小的松茸保留原封不动,捡了些松叶一起包在衣服里。

“老赵的餐厅,有了这批松茸,总算可以开业了。”宁嘉兰第一次摘松茸,两只眼睛直放光。

“放心吧,我早就派人先给他寄过去了,这些我们吃。”桑高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包腊肉,不知道是哪个暗恋他的姑娘送的,还是哪个热情的大婶悄悄塞进他包里的。

桑高戎点燃松叶,松香味的烟袅袅升起,夹杂着煎腊肉的香,松茸就着腊肉油滋滋的煎着,脑海里冒出那句经典文案: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料理方式。

“太香了吧!”宁嘉兰端着烤饼,等着松茸,眼巴巴等着。

“这么饿?”桑高戎倒不怕她把干粮都吃光,只担心她又像上回那样消化不良。

“累了一天,运动量很大的。”宁嘉兰白了桑高戎一眼,一心扑在原始喷香的松茸上。

桑高戎把煎好的先放在宁嘉兰的饼上。

“格桑大叔,现在是跟央金阿姨一起生活了吗?”

“爸爸虽然失忆,但是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照顾央金阿姨,是朋友的义气。这些年工资都交给央金阿姨,贴补家用。但是他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望着雪山发呆,沉默一整天。”

“十年了,会不会他想起来什么?”宁嘉兰疑惑着。

“有这种可能,问他,也不肯说。”桑高戎坐的让两人更靠近些。

“你忘了,钱贺鑫是学医的,他认识一名国内脑颅内科教授,咱们联系试试看吧?”宁嘉兰把头靠在桑高戎的肩膀,宽大的睡袋裹紧他们两个人。

“好。”

两个人看着雪山皑皑,群山屹立,一轮圆月挂在高山上,越靠越近。"

"第二天天亮,救援队队员在峡谷找到了他们。萨鲁因为常年狩猎游山,充当向导,卓玛心急也非要跟着上山,萨鲁拗不过让她跟着。夜里的贡嘎山林,还是有些冷飕飕,萨鲁他们发现野炊烟,找到了桑高戎和宁嘉兰。卓玛没说什么,只是把受伤的宁嘉兰搀扶起来。

“一大早就遇见精灵美少女,一定是山神听到了我的祈祷,派来拯救我。”宁嘉兰笑的一脸谄媚,柔柔弱弱地靠着卓玛的肩,宁嘉兰心想谁说男人才喜欢漂亮的女孩子,明明女生也喜欢和美女贴贴。

“腿都受伤了,嘴巴怎么没事。”卓玛冷冷的回敬。

救援队连夜巡山搜人,他二人没什么大碍,于是大家停顿休息再下山,桑高戎收拾好装备,用土仔细掩埋熄灭篝火,就帮忙去了。

“你不生我气?”宁嘉兰好奇。

“气你什么,气我比你好看?”卓玛受不了宁嘉兰肉麻兮兮的目光,扶她找了木桩坐下。

“恩,你真的很好看。”宁嘉兰端详着卓玛的脸,不止是名动十里八乡的贡嘎明珠,放在任何地方也会让人印象深刻的。

“阿妈说过山神保佑的姑娘,比天珠还宝贵,高戎哥哥有他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他,我也值得拥有自己那份让人动容的感情,我们大山的儿女洒脱自在,不拘小节,更何况你说到底是帮了忙,因为上山摘松茸才受了伤。”卓玛手里捏着一束兰花,把花别在宁嘉兰的耳后。

宁嘉兰眉眼笑意弯弯。

“我原以为你们汉族女孩子,吃不了苦,没过几天就会跑,你看起来又瘦又弱,却比我想象中的更有韧性,就像这株兰花草。”

“那今天起,我们是朋友了。”

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

宁嘉兰一瘸一拐,蹦蹦跳跳走的费劲,速度又慢,卓玛检查了宁嘉兰的伤口,重新包扎,又重新喊来桑高戎,让他负责搀宁嘉兰下山。回头看了他俩一眼,就跟着萨鲁,走在队伍前面。

返回镇子的时候,他们跟救援队聊天,得知他们前几天刚救下一窝小藏狐,偷猎皮草的盗猎者,为了皮草剥了藏狐父母的皮毛,剩下小藏狐们嗷嗷待哺,但他们白天巡山,晚上实在没精力再应付几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桑高戎最近忙着松茸和绵羊毛生意,宁嘉兰就接管了它们,毛茸茸的小藏狐,实在可爱,憨态可掬。真想不通幼崽这么讨人喜欢,长大了就变表情包。卓玛拿来新鲜的羊奶,一起照顾。藏狐是属国家二级重点野生保护动物,等联系上野生动物救助站,会上门来接。

宁嘉兰养伤,拍松茸也算工伤,领导准了一个月的假。无聊把玩着相机,清晨阳光下,草甸闪着露水的微光,卓玛怀抱着不听话的狐崽,喂它喝羊奶,顺手拍下照片,景美人美,藏狐幼崽张着大嘴,照片动态感和故事感拉满,宁嘉兰满意极了,以她新人的摄影技术,拍出老法师们望尘莫及的作品,玩得起劲宁嘉兰又拉着卓玛一起玩短视频,记录藏狐幼崽的生活点滴。

宁嘉兰想着今年的销量不愁,要不要考虑开个网店?这样销量持续下去。宁嘉兰对于这块业务最熟,手把手教卓玛玩电商和简单的ps,之前共享的文件包,派上了用处。两个人风风火火把店注册,装修页面弄好,结果因为新店没什么老顾客,一直无人问津。两个人抱着藏狐幼崽,一边晒太阳,一边托腮发愁。

“卓玛,你会跳舞吗?抱着藏狐崽崽转一圈。”宁嘉兰端着相机,一本正经,胸有蒸煮有了主意。

“别啊,好尴尬,抱着它不咬我就不错了,待会转吐奶了,又要重新喂。”卓玛害羞,到处躲镜头不配合。"

"“卓玛,你好几天不在家,也不在牧场,央金阿母让我来找你。”萨鲁拎着一大壶藏式甜茶和牦牛酸奶,好几天不见的桑高戎也进了民宿的小院。

宁嘉兰会心一笑,哪里是央金阿姨,明明是他自己想找卓玛。

因为当地人一般喝酸奶不加糖。

酸奶上面一层薄脆的金黄色糖碎,因为卓玛爱吃糖。熬糖费火候,要时时刻刻盯着,萨鲁一定试过很多次。

宁嘉兰戳破薄薄的一层奶皮子,颤颤的浓稠的像果冻,卓玛说她最爱吃牦牛酸奶,宁嘉兰轻轻舀一勺,最上面是一层金黄色的油脂奶皮,入口那一刻,浓郁到无法言语,奶香充斥口腔,整个人像泡在牛奶浴里,一口抵十口,宁嘉兰吃到好吃的,总会眼睛笑的弯起来。

桑高戎看着宁嘉兰吃得香,碗里的酸奶,好像也更甜,不自觉露出微笑。

“啧啧啧,恋爱的酸臭味。这么好吃的酸奶,都盖不住。”卓玛打趣着二人。

宁嘉兰却满心想,眼前这么多俊男美女,藏地风情的旅游宣传片,这不就是现成的模特,可是好说歹说,桑高戎都不同意出镜,卓玛为了自家网店的生意,一跺脚就硬着头皮在镜头前唱了一首藏地流传甚广的情歌,萨鲁看的一愣一愣,手里的酸奶都差点没端稳。宁嘉兰心想,山神一定是公平的,开了一扇窗,就关了一扇门,卓玛一定是技能点都点在了美貌上,唱歌这事实在……实在惊为天人,不敢恭维。

卓玛看众人反应奇怪,有点尴尬,搓了搓鼻子,坐下假装轻咳两声,说最近有点感冒,不在状态,继续吃酸奶。

萨鲁看气氛有点冷场,接着卓玛那首情歌继续唱。

纵情放歌的萨鲁像变个人,粗犷坚韧的性格和独特的歌喉展露,歌声悠扬,拥有非常纯净、天然、毫无污染的声音,像带着雪域高原上冰雪初融的水滴;带着青稞收获时飘来的清香,让人身心无法拒绝。萨鲁唱出来非常深情,宁嘉兰感叹,雪域高原的天籁,这样秀美的山水才能养育这样动听的歌谣。"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小院门被推开,宁嘉兰公司的摄影同事大熊,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的进来了,“还以为你养伤无聊,老大让我来救你于水火,没想到你这家伙在这里载歌载舞,有吃有喝,快活似神仙呐~~”

“你不是说明天才能到吗?我派人接你去。”宁嘉兰问到。

“别提了,大巴车半路抛锚,我是坐着小三轮上来的,你瞅我一身灰,哪遭过这罪,我这镜头都……”宁嘉兰端着酸奶,堵住大熊叨叨不停的嘴,“呦,真好吃,这豆腐一股奶味。有点腥,不过还挺香。”

“牦牛奶做的。”

“啊?我牛奶不耐受……”五大三粗的熊大,与名字不相符的身娇肉贵,从包里能翻出润唇膏和护甲脂的阿拉精致壮汉,竟然不能喝牛奶。

“谁让你这么不讲义气,有拍摄任务,还这么晚才来。照片我帮你拍了不少,怎么感谢我?”

“任君差遣,绝无二话,上刀山下火海,你先上,我皮厚适合垫后。”熊大翻着照片,看到松茸和美食的照片频频点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行啊,跟着我拍摄,你算半路出师了。啧啧,就是人像拍摄的不太行,这张还能看,哎,就坐那儿的那位吧,还有……这么好看的姑娘,你拍的什么直男角度。""

"人像我用600D小痰盂拍的。""宁嘉兰心想酸奶都堵不住大熊的大嘴巴,差点暴露她偷拍桑高戎的照片。

宁嘉兰因为见熊大拍的多,所以擅长拍美食,就让大熊来帮忙拍人物写真。

果然,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做。

专业摄影师随便抓拍的,质感完全不一样。

“你这是镜头好吧?”宁嘉兰不服气。

“技术,懂不懂?小爷靠着手艺吃遍沪上三千家的。”熊大傲娇起来,沪上三千无人匹敌。

卓玛在镜头下,有些紧张,但熊大比较擅长引导模特情绪,宁嘉兰与萨鲁闲聊,得知原来萨鲁平常不打猎,不放牛的时候,这两年会去临近景区的镇子酒吧驻唱,他的歌声吸引人,短视频上已经累积不少人气,曾经有星探找他签约,但斟酌再三,他还是选择留在家乡。

一方面是大染缸似的娱乐圈,他一个新人毫无资本背景,很容易被埋没在人堆里,签公司巨额违约金也是担忧。

另一个原因嘛,当然是为了守在心爱人的身旁,那颗雪山上的明珠——卓玛。

宁嘉兰回魔都继续打工人的日常,而桑高戎因为松茸季太忙,暂时没有办法回去。

两个人尚处于暧昧期,宁嘉兰一个人返程时,桑高戎开车送她到机场,临走前送了一包沉甸甸的藏茶。

卓玛这边一心想把网店流量带起来,为阿妈的养殖场多增加点订单。他两人一合计,决定组建一只叫野牦牛的摇滚乐队,在直播间每天不是对牛谈情,就是追着藏香猪崽满山跑,因为风格另类,小半年渐渐收获了不少粉丝。"

宁嘉兰回到公司,为了松茸的活动页面,忙了大半个月,有了之前的铺垫,松茸炖鸡汤,成了一时风靡厨房的时兴菜。

累瘫回到家,宁嘉兰才想起她的旅游纪念品。打开藏茶的时候,乌漆嘛黑的一大块茶砖,她还以为桑高戎把城砖敲下来,告诉她要“砖一”呢。

这一点点喝,得喝到什么时候……

宁嘉兰一直以为茶叶是中原地区才有的,不是说有茶马古道,专门运输茶叶的?打开笔记本,一搜原来中国藏茶自唐朝有记录以来,是千年古茶。四川周边有专为西藏及周边藏民聚集区生产的小叶种全发酵砖茶。世界屋脊高寒缺氧,强辐射,居民生活必须摄入高脂肪、高糖类食物以适应自然环境,藏茶成为调和和分解油腻、补充维生素的必需品。藏茶又成为连接民族友谊的桥梁。

宁嘉兰心想,茶是桥梁……难道是说他们之间是友谊?

不是吧……新型好人卡,都这么隐晦了吗?

宁嘉兰苦恼的窝在沙发上,怪她自己没有趁热打铁,把那个闷葫芦问个清楚,只能找闺蜜诉苦了。

“我说您俩都二上雪山,还困在一起一天一夜,这情节够曲折离奇,都能拍电影了,还没在一起呢?”苏苏充当爱情咨询砖家。

“万人迷苏苏小姐姐~你说送茶,是什么意思?君子之交淡如水,以茶代酒敬友谊吗?”宁嘉兰刚想喝口水,看着茶杯就来气。

“那大冰山,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苏侦探推了推眼镜,“比如不自觉的靠近你,总在你眼前转悠?总是约你出去?发微信了吗?”

“没有,只有一条微信,问我安全到家了吗。”宁嘉兰忽然想到山体滑坡那夜,他们好像为了互相取暖靠的比较近,下山的时候搀扶……宁嘉兰脸一红,但以桑高戎的性格,就是是陌生老奶奶他也会这么做吧?

“可能是出于礼貌吧?我们汉族人逢年过节,长辈之间不也送些烟酒茶叶当做随手礼,你好歹是客人,帮了他那么大一忙,送份茶叶不过分。”

网页上显示藏茶是采摘于海拔在1000米以上高山,当年生成熟茶叶和红苔,经过特殊工艺精制而成的后发酵茶,所以颜色才会很黑,四川南边茶香味浓郁。宁嘉兰决定放在屋子里,不舍得喝当摆设,毕竟茶香好闻,比起香氛,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结果,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水全洒在茶砖上,受潮了就碎成一块块。宁嘉兰捧着茶砖心碎,这可是她暗恋多年的大神,送她的第一份礼物!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暗地里盖一座城堡。

只有宁嘉兰一个人在苦恼,收拾了半天,这么多茶叶渣,扔了怪浪费。

小公寓里没有浴缸,她前几天刚买了折叠泡澡桶,灵机一动,不如用这么高级感的茶香,把自己腌制入味,也算不辜负桑大神的一番好意~

宁嘉兰正吃着新上市的云南石榴,粉嫩欲滴的石榴籽,镶嵌在饱满的果实里,晶莹剔透,宁嘉兰幻想着,她也是拥有粉钻的富婆了,颗颗咬破,甜美汁水将一整个季节的甜都攒齐,这么甜,怪不得石榴象征多籽多福,美滋滋的泡茶汤,忽然门响了。她匆忙穿上宽大的旧T恤。桑高戎站在门外,很诧异。

“你……在洗澡?”

“没,我在……煮茶叶蛋”

“我是不是不该现在过来?”

“没事,请进请进。”

桑高戎看着宁嘉兰肩膀上的茶叶,一脸疑惑。

“咳咳,那个我特意把茶叶摊开,这样改善房屋内的空气质量,改善家居生态环境,随时能嗅到茶香,同时又达到收藏的目的,一举几得~”

“我刚下飞机,没洗手消毒,介意我借用下卫生间吗?”

桑高戎往卫生间走去,宁嘉兰想起里面还有满满一桶氤氲茶汤和换洗衣物,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扑过去想拦住桑大神,地上有水渍,一不留心脚下一滑,扑倒桑大神,二人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小别胜新婚,虽然二人没有挑明关系在一起,桑高戎过年时就表白了,宁嘉兰一直没回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说,宁嘉兰这一扑美人出浴,隐隐的茶香与女子身上水气,扑面而来,耳后的气息更让他抓狂。桑高戎纵使幻想自己抱着的是冰箱,也很难克制身体的反应,他毕竟是个男人。

“别乱动……”低压的嗓音,欲望的野兽在内心咆哮,桑高戎耳朵红了。

宁嘉兰手忙脚乱爬起来,手下一硌,蹭的脸烧起来,两个人比窗户外傍晚的火烧云还红透半边天。

尴尬的分开后,桑大神去厨房洗了手,用水镇定自己的理智,慌忙掩饰,忙活好半天,从包里拿出很多奇珍蘑菇,除了松茸,还有羊肚菌、手见青、牛肝菌、虫草菇之类的。

有些见过,有些没见过,魔都的进口超市,一盒卖800多,宁嘉兰每次去路过都咂舌。

“我想你是美食编辑,应该对这些食材比较感兴趣,保鲜短,所以冒昧上门,没来得及提前打招呼。”桑高戎其实上飞机前,纠结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联系宁嘉兰,毕竟之后他们没有什么互动,那天贡嘎山的夜晚那么冷,他在木棚守着她心里烧的比篝火还滚烫。近乡情怯,真的要见面,他一个大男人,反而像大姑娘一样扭捏。反反复复刷宁嘉兰的朋友圈,除了吃喝美食,甚至还有一条跟钱贺鑫的聚餐合照,老钱不会是反悔了吧,老钱还发微信给他,说一心扑革命,片叶不沾身,万一被偷家,真是大意失荆州就晚了。

桑高戎一下飞机,理智谨慎让他要等对方表态才行,可他的心已经带着他的人飞到公寓楼下,宁嘉兰这几个月比他还忙,没有一条关于他,淡定如他,也有些急了。

偏偏两个人都比较工作狂,感情这方面都是被动型,想等对方的态度。

桑高戎不知不觉,就走到宁嘉兰的门口。

“松茸炖鸡汤,最近可流行了呢,我们网站今年卖了不少,不过太贵,我自己没舍得买。你能送来这么多,真是太好了,让我也尝尝,一个人吃不完,你没吃饭吧……”宁嘉兰手里洗着蘑菇,“不如留下……”

“好……”

宁嘉兰话音未落,桑大神就主动答应。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冷冰冰的桑大神,年轻的时候拒绝了多少小姑娘,当年宁嘉兰连想约他一起去学校门口尝新开的炸串都不敢,除了学习之外的事,都怕被他拒绝。

现在,竟然主动蹭饭。

桑高戎坐在桌旁,局促、紧张、乖巧的像一只收起爪子的野生大猫。

分别许久,宁嘉兰心里一暖。"


“前段时间,我联系钱贺鑫了,那家伙靠谱,这个月他的博导刚好在上海,一般人都挂不上号的。伯父方便来一趟吗?”

“好的,我来安排。”

原来,钱贺鑫来上海,是为了这件事。

“松茸汤好鲜呐~好喝,你尝尝。”

“这个蘑菇好像混进去去了,它好可爱,它在围着我跳舞耶”

“哈哈哈,桑高戎,你怎么穿裙子,哈哈哈哈哈”

“我都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谁有我这么拼”

“大坏蛋,电话费很贵吗,微信又不要钱,消息都没有一个”

“呜呜呜,我都向你走了99步,你怎么还不主动向我走近1步”

宁嘉兰一会哭,一会笑,一会跟植物对话。

糟了!这是误食毒蘑菇了。桑高戎拉着宁嘉兰往医院去,宁嘉兰像八爪鱼死死扣住桑高戎。

“被我逮到了吧?冰块脸,臭狐狸,看你往那儿跑!”

桑高戎怪自己一时大意,手见青正常烹饪没事,藏区海拔高,气压低水烧开时间久,一般至少超过20~30分钟,所以煮的久没事,刚才两人沙发的事尴尬,他忘了嘱咐宁嘉兰。宁嘉兰刚才“漫不经心”的烹饪,混入了一颗,可能没煮熟,就中招了。

桑高戎给宁嘉兰倒水和牛奶,宁嘉兰跟幻觉里的朋友高兴玩得手舞足蹈,杯子一把手就给扬了。

桑高戎一时情急,只能先抠宁嘉兰的嗓子眼,尽快催吐想让她呕吐出来。宁嘉兰此刻正沉浸在“见蘑菇小人”的极度兴奋中,哪里肯听话,无奈桑高戎一把扛起宁嘉兰,宁嘉兰觉得瞬间胃里翻江倒海,哕了桑高戎一后背,桑高戎手忙脚乱换了一件,打电话给钱贺鑫,抱起急忙带宁嘉兰去了医院。

“幸好吃的不多,只是有些幻觉,腹泻症状导致轻微脱水,但为了防止其他器官神经受到损伤,建议入院观察,进一步治疗。”主治医师说的很严肃,这年头年轻人真会玩刺激,为了猎奇,没事吃毒蘑菇玩,把生命安全当儿戏应该严肃教育。

吓得宁嘉兰脸色煞白。

“目前没什么事,多点水。”医生很满意宁嘉兰快吓哭的表情,笔插进口,袋带着一票学生继续查房。这年头云南吃蘑菇看小人的多,魔都难得一例。整个医院都传开了,前往学习观摩实体案例。钱贺鑫的老师是神经科专家,蘑菇中毒内科、神经科

“谢谢医生。”

宁嘉兰脸红的像被水煮的大闸蟹,第二天早上像珍稀野生动物一样,被当做教学案例,实在是窘到啃被子,羞于重见早晨阳光,要不干脆当蘑菇吧。

保佑,千万别上头条。某美食编辑,竟然深夜吃毒蘑菇进医院,那可丢人到名传魔都了。

一顿蘑菇汤,让宁嘉兰上吐下泻,人生第一次住进ICU。

这么出糗的方式,都暴露在桑高戎的面前,钱贺鑫也在病床边,宁嘉兰捂着被子,宁愿一辈子躲在被窝里,太丢人了。

“桑高戎,你跟我出来一下。”钱贺鑫瞥了一眼不争气的宁嘉兰,知道她躲在被子下面,不愿见人。

砰的一声。

“宁嘉兰!你也太拼了吧,为了吃的至于把命搭进去,你疯了啊!”苏苏简直是冲进病房的,恶狠狠的瞪着桑高戎和钱贺鑫。

“苏苏……不是”“多喝水,赶紧拉s!”

医院外面的走廊,钱贺鑫质问桑高戎.

“我说你怎么回事?嘉兰说你告白了,但好几个月不跟她联系,又玩失踪啊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

“打小我就知道你闷葫芦,这女孩子的事,我一个学医的也不懂,但是你至少主动点,这好嘛,主动到医院来了。来医院,可就归我管了。你知不知道?!”

“是我的错。”

“你可是当初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嘉兰,我才会争都不争,把嘉兰让给你。因为我知道,她心里喜欢的一直是你。”

“什么?嘉兰她喜欢我?”

“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嘿,看你这表情,别给我整双向暗恋,嘉兰喜欢你,喜欢的还不明显?你初中生病发烧那次,她抄两份笔记抄到半夜,给你送去,每到放寒假的时候,她是学委提前一周就跟老师要到了寒假作业,就为了不耽误你老家坐飞机。她想约你去吃学校门口的炸串,你说忙着参加数学竞赛。她偷偷抄写了一段英文句子给你,那封情书你也没看到?偏巧她哭鼻子被我撞见。她喜欢你,全班好多人都背地里笑她,你?”钱贺鑫看着桑高戎自责的表情,疑惑问到“不会吧,你真的不知道?”

桑高戎对钱贺鑫说的这些,都有印象,但当年他发烧,笔记是家人代为收下的,也没有署名,寒假作业他以为提前一周是K城才有的惯例,至于炸串那件事,他实在不爱吃油炸的,那段时间老家寄了很多油炸酥酪,姥姥高血糖不敢吃,沿海潮湿梅雨季潮得吓人,筷子都要长毛,跟贡嘎山区不一样,食品放不住,只能是他一个人吃,那段时间他看到油腻的就头大,英文情书他倒真的没印象,数学竞赛这段期间,他的确有些废寝忘食,走火入魔的研究加分题,很有可能当成演算的草稿纸……

“你!哎,真是再给你俩十年,都不一定能成。你要是真对嘉兰不上心,一句话,我现在就开始追她,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我才不会给你锄头,让你撬我墙角。”

苏苏出来打热水,看到走廊上他们剑拔弩张那架势。

“我说二位,忙着跟这雄竞,要不要先关心一下嘉兰,被你们折腾成什么样了,问问自己活蹦乱跳的应不应该?!”苏苏拎着医院的热水壶,恨不得敲他门的头,可怜她闺蜜还一个人躺在被窝里。“你看着跟医生挺熟,也是学医的吧,带着嘉兰吃毒蘑菇,你怎么不吃,不知道蘑菇吃了会S人的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还有你,什么蘑菇都敢往嘉兰那送,你不知道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敢吃吗,你们一个看着不拦着,一个敢送一个敢吃!憨!”

苏苏火气上来,不管三七二十,管他熟不熟人,劈头盖脸操着川普,就是一顿臭骂。

“苏苏说得对,苏苏骂得好。”宁嘉兰不能再继续躲在被窝里,当缩头乌龟,不然他们真打起来了。拉着苏苏的胳膊,拼命撒娇,一路把苏苏拽回病房,“苏苏,我想喝水~~好渴~我大概有点脱水了~~”

“我来!”

“我来!”

大概观察了1周,生命力顽强的宁嘉兰,生龙活虎,不是带着老阿姨们在病房跳广场舞,就是为桑高戎和钱贺鑫这两大帅哥张罗相亲,医院最近陪护的家属,年龄层明显拉低,多了很多花枝招展的妙龄美女。鲜花都快堆不下了。

医生看她没事,就被放回家了。

格桑大叔也来到魔都,教授检查了一下,除了后脑勺的伤痕,颅内淤血已经看不出痕迹,但记忆没有恢复,大脑的功能复杂精密,目前的医学还无法解释。

宁嘉兰为了尽地主之谊,下厨买了时鲜大闸蟹,在家备了一桌黄酒桂花蟹宴,邀请桑高戎和格桑大叔,还有感谢钱贺鑫帮忙联系他老师,当然少不了照顾她多日的苏苏。金秋时节蟹正肥,雄蟹正是膏满肠肥,雌蟹也肚皮鼓鼓。把酒言欢,亲朋在座,人生几何。

大家伙正边吃边聊,桑高戎的微信视频突然响了。

“是妈妈。嘘……”

“嘘,快别说话”

大家很默契的全员噤声。

“高戎,妈妈到上海了,机场,你来接一下。”

“妈,你来了,怎么没提前说?”

“怎么,不高兴?”

“等下,旁边有谁,你这房间怎么像女孩子的,你把定位发我,不用你接了。”

众人差不多吃饱喝足,拎着剩下的大闸蟹,马上识趣作鸟兽散了。

1小时后。

只剩下格桑大叔,宁嘉兰,桑高戎,三小只,挤在沙发上乖巧听训。

桑高戎的妈妈,坐在沙发另一侧。知性优雅,高贵但看上去怒气冲冲。桑高戎的妈妈秦歌是生物学教授,已经是某家科研公司的高管。妥妥的霸道女总裁。

“不行,我不同意。”

“为什么?”

“谈恋爱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妈讲一声?妈妈在美国已经安排好了你的股份,跟我回去。”

“妈,你以前不是这样。”

“难道你想异国恋?你能坚持几年?那边的氛围不在乎你是什么种族,你不需要夹在两头为难。”

“妈,我适应的很好。”

“阿姨,黄种人难道在国外,没有艰难的处境吗?黑人遭受歧视,也是摆在台面上的。您希望给他最好的安排,但桑高戎现在很努力的拼事业,他的一切努力,您都要视而不见吗?”宁嘉兰忍不住,开启护夫狂魔的模式。

格桑大叔有点局促,坐立不安,但这种场合他很想说点什么。

“要不,我还是先出去?你们先聊,毕竟是家事,年轻人恋爱自由,我们长辈不要太干涉……”格桑大叔起身想先离开。

“你坐下!”

“妈……”

“既然是家事,你就更应该留下。”秦歌阿姨的目光锐利,如鹰般直盯着格桑大叔。

格桑大叔乖乖重新坐下,搓着手,沙发上掉出一个粉色丝绒戒指盒。

戒指,是桑高戎从妈妈留下的箱子里找到的,想等宁嘉兰同意,用爸妈的戒指,跟她求婚。

秦歌阿姨看到的时候,目光看着戒指盒,眼神刹那变温柔。

那是当年,格桑大叔攒了一年的工资,跑去省会买的求婚钻戒。他们喜气洋洋,不管不顾家人反对结为连理,第三年有了自己的宝宝,婚后生活的艰辛,那些年相守的片段……没想到这个戒指,现在还留着。

秦歌阿姨眼圈有些红,没有继续说下去,先离开了。

桂花醉人的夜,桑高戎安顿好格桑大叔,敲开了宁嘉兰的门。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不该让你听到妈妈的那些话,她今天看到我爸爸,情绪有些激动。”

“那你要跟她回去吗?”

“不,我要留在这片土地,这里有我惦念的人。”

“恩,你要是走了,才是真的对不起我。”

“你答应了?”

“真不愧是学霸,拎重点一直很行。”

“不过,不是答应你的求婚,我要老派的恋爱,从写信开始,恋爱,订婚,到结婚,一步都不能少。”

桑高戎高兴地把宁嘉兰一把抱起,转了好多圈。高兴地天旋地转才停下。

“你是说,格桑大叔,你爸爸有可能想起来了?”

“央金阿姨给我看的,我翻妈妈当年留下的箱子,爸妈当年的结婚证一直保留着,被撕坏的照片又重新贴好了,央金阿姨说这些年阿爸独自的房间枕头藏着一本英文词典,她偶然进去帮忙打扫发现的,书页已经翻烂了。”

“也就是这些年,格桑大叔一直在等?”

“很有可能。”

“我有一个主意,试他们一下。”

桑高戎前段时间盘下来一个荒废工厂,准备做羊绒进出口生意。松茸生意货源不稳定,高级羊绒每年有很大的需求,而牧区没有精细的加工技术,所以他之前之个月就一直在忙这件事。

他们把秦歌阿姨骗到工厂,说谈婚事的事。又骗格桑大叔说,秦歌阿姨掌握一项新技术,不肯合作,她身份特殊被B了,索要s金。格桑大叔二话没说就冲出去。

原来,当年格桑大叔记忆恢复后,为了保护央金和卓玛孤儿寡女不受欺负,就住进央金阿姨家,守林同事替格桑大叔挡了一枪,他才有命活下去,他这十年替S去的兄弟承担起守护的责任,一直等卓玛长大成人。

后来,格桑大叔跟去美国,二老说等宁嘉兰生了孩子需要帮忙,他们就回来。

卓玛后来进了海选前10,拍了电视剧当了明星,但是还是回到家乡,继续做电商直播,萨鲁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行吟歌者,成为旅游宣传大使。

钱贺鑫和苏苏聊上了,苏苏发现之前的大厨是个花心大萝卜,立马换人攻略,苏苏的一手好厨艺,拿下了医学博士的胃,也拿下了他的心。两个人在K城开了私人诊所。

牧区新到了一名兽医,央金阿姨的藏香猪产崽找他帮忙,一来二去也有了交集。

至于,桑高戎和宁嘉兰。

魔都最大的游乐园,桑家可谓是常客,桑高戎肩上骑着小女儿,宁嘉兰牵着大儿子,桑高戎的生意日渐红火,宁嘉兰升职为主编,爱情事业双丰收。

HE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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