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述那些消逝的经历
阿述的处女生涯推迟到二十岁生日终于如愿结束。那天，阿北喝醉了，骑着一辆破摩托车把她拉到家里，强行要了她。阿北对她的身体几乎没有特别的反应，上来就脱掉她的衣服，然后胡乱吻她了几口，就要进入正题。
虽有所准备，仍然很疼。阿述的美妙设想，全部幻灭。她终于忍不住大叫，并开始推他，反抗他，他却变得很兴奋，深深地把她锁住，阿述也不知道为什么抗拒，她总是觉得少了某种她想要的仪式感。阿述觉得自己成了阿北攻陷的堡垒，虽已幻想过千百次，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不一会儿，他便撤离了。躺在一边，他点了一支烟，说：“我准备离开他们了。妈的，一点自由都没有，真没意思！”烟抽到一半，他又说：“阿述，我们都是棋子，却找不到下棋的人。”
她紧紧地抱着他，点头说“嗯”。近来发生了太多事，但他们还是在一起了。阿述挺容易满足，她忘记了仪式。阿北抽完烟，轻轻地问她：“喜欢么？”
“什么？”
“刚才。”
阿述回味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阿北拉过她的手，放在已蔫了的部位。阿述胡乱触摸一通，便拿回了手。阿北说：“阿述，我还想要。”阿述轻哦一声，算是回答。阿北翻身上来，压住她，轻轻顶入。当一阵阵快感开始传向她周身的时候，现实才与她之前的幻想有了些许链接。她死死地抱住陈北，希望他能变成她的一部分，或她变成他的一部分。阿北只管横冲直闯，面带诘笑……
阿述以为自己整个青春期都为阿北而设，从初见开始，到他死宣告结束。但是，一切全然并不这样。事件的进展不因某人想或不想而改变轨迹，也不因某人的努力而产生什么不同的结果。爱情的起源或许缘于人性中最美好的愿望，但世事人生，却又并非全然如此，一切业果显现之前，那前因早就种下了。童话也不能因为试图表达美好而过于矫饰罪恶，纵使阿述再掩饰，那些带着原罪的往事仍然一点一点地被剥开。
纵使阿北和阿述都很努力取悦对方，内心还是实实在在感觉不到惆怅而甜蜜的爱意了。从第一次亲密接触开始，阿述就觉得阿北完全变了。四年里，阿北的变化越来越大。阿述心里并无第二人，以为这或许没什么，或许她自己也变了的，只是自己并不知道。阿北有时也会说她变了，变得多疑、多事、爱唠叨、爱管闲事儿……等等等等。
至到阿北死后，阿述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是个老姑娘。小时候的玩伴们都臂上抱着一个娃，手里牵着一个娃，敢敞开了怀在大街上奶孩子了。而她仍然怀有一颗少女心，一无所有，一事无成，好像这很严重。这段时间里，每个人都在成长，唯有阿述自己没有改变。阿北除了在行好会里接任了个宗主外，还成为小镇上唯一的诗人。那个年代，诗人是受人尊重的新物种。阿北将这个稀缺物种用到了极致，他在收获声誉的同时，还收获了一大把的女人。
自镇里整顿取缔合并后，小镇上帮帮会会仅剩下了四五个。阿北所在的“行好会”虽硕果仅存，但也只剩些半老徐娘，日薄西山了。改造后的教会少了以前的神秘，教众也开始走进大众的生活，据传阿北除了每年一次的法会，平日里也就是写诗娱乐了。
我们没读过阿北什么作品，这不妨碍阿北是诗人的说法——甚至在镇中学里，老师们之间还流传了一本《阿北诗集》——当然，那是不是伪作，在阿北死后，已经无人举证了。至少，在小镇上有这样一个身份的人是必要且十分必要的。身份代表某种认同，也代表某种与小镇居民不一样的“荣誉”。那段时间文学盛行，一时间作家诗人身份走高，能写点诗什么的，对憧憬花前月下的花季少女们尤其重要。
据说，阿北死后，至少有三个姑娘或少妇准备为他殉情自杀。“准备”殉情的表述，让这个小道消息，变得诙谐起来。其实大家都愿意相信有故事的，也宁愿编排出一段阿北和某个女人生养了个孩子。这样一来，阿北的死就有了浪漫主义精神。阿述虽拒绝相信这些传言，但她何尝不知阿北有其他女人是事实存在的。近来，阿北完全像是个追求完美主义者的疯子，她们之间的交流变得很困难。她看不住一个男人的心，更看不住一个疯子的心。
阿述的确被眼前的一切打乱了，她来不及哀伤。谁也不知道这事会不会继续发酵，更没人知道事情会在什么时候结束。阿述不敢去想他，却又无时不刻地想他，自从上床后，他们之间再也不谈感情了，也很少甜言蜜语。阿北有时什么事都给阿述坦白，但又像什么事都不让她知道。
他经常发愁，也经常发火。一天，他喝了酒，为了小镇的大街上跑来一个稻草人，而与阿述争吵大半天。他说：“跑来稻草人，有什么奇怪么？”
“当然奇怪啊——”阿述说，“它不应该在稻田里吗，怎么能跑在大街上？”
“谁规定的它就应该在稻田里，谁规定的它就不应该在大街上，谁规定的，谁规定的，谁！你说，你说，你说啊——”阿北突然怒不可竭吼道。
“有一天，吃月亮的天狗走在鱼羊镇的大街上也不奇怪！”
“就算是一只比马还大的蚂蚱跳来跳去也不奇怪！”
“总之，有一天我死了，变成疯狗活过来，也不奇怪！”
“……”
阿北胡言乱语，阿述落慌而逃。
阿北在后面喊：“鱼羊镇快完了！”
“他们做的坏良心的事，我都知道！”
“你快去向他们告密吧，说我阿北发现了鱼羊镇所有人的秘密！”
“快去叫镇长，叫警长来抓我……”
阿述也不回头，哭着跑回家。恋了这么多年，阿述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了。当晚，李婉君没少讥笑阿述，但阿述竟然生生地忍了，没有回敬半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