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有两类最重要的体验。其一就是“自明”。

为了继续谈论自明，有必要再次回到去年4月5月间的那个下午。

那天下午，我在那样一种持续的香烟品吸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

我那阵子一直极度渴望戒烟，可是做不到；自己无数次再次复吸。我试图用极端的方法来让自己死心，可是没有用；只要我还活着，还在思想，头脑还在运转，身体还能行动，我仿佛便不能控制自己的吸烟行为。

那天下午，突然出现的念头是这样的：我发现自己实际上并不需要吸烟。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念头，使情势发生了变化。我开始更清晰地觉知到：所有这些我试图让自己死心而设立的极端方法，实际上是没有必要的。那一瞬间我认识到我采用的方法之徒劳无果。

继续思量，我发现那个念头在说：其实用不着采用这些极端的方法，你也能知道抽烟是“不好”的。

念头继续说着：“这个‘不好’，并不是社会上定义的标准，也不是他人-你的父母亲戚朋友设立的标准，也不是任何知识、科学发明的结论。这个‘不好’，不用依赖于任何一种外部的判断，而你自己本身就知道——通过你自身的体验，你知道这是不好的。不管是是否依赖尼古丁，不管你使出什么把戏来说服自己，实际上最根本的一个判断很简单——你自己内在深处知道这是不好的。”

这个念头使我大为震惊。并不是说我第一次听说吸烟不好、吸烟有害健康；而是说，这个念头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方式启发了我。

一直以来，我早就知道吸烟的各种危害。但是，为什么这种认知，与我的吸烟行为之间产生了这么大的不一致呢？我知道抽烟不好，可我一个劲地猛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体验和外部（社会-他人）灌输的知识不一致？为什么在吸烟这件事上我没办法“知行合一”？我想我的心底也许有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也许社会告诉我的知识要么错了，要么有漏洞，要么不完全？

那么，实际上那个下午的念头无非是确认了一件事：吸烟有害这件事并没有错，相关的知识也没有错；但我之所以出于痛苦的挣扎，是因为我从我自身的体验上移开了。就是说，我老早就没有给与我的体验以足够的重视。

那天下午的体验，从中升起的这种了知，不是来源于知识，也不是来源于他人的看法，而是来源于我自身的深处。我由此发现根本无需经过他人的认同，就能明白抽烟是不好的。虽然好与坏总是涉及到道德评判，可我当时做出的评判，不是道德意义上的，而是自己知道这种行为对身心不利。如果再追问下去：这个“好坏”的评判标准是什么？——这样的问题立即变得没有意义。因为，我的体验告诉我，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不证自明的结论。

后来我把这种了悟称为“自明”。

我现在的向往，就是怎样将这种觉知，扩展到更广泛的生活层面。

由此想必将带来一次大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