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烨舟

昨天，我在公司的三个月试用期结束了。领导把我叫到他那个威严而阔气的办公室里，告诉我：“从明天开始，你转正了。”

昨天，我的女朋友告诉我，她的父母同意我们结婚了。并且，订婚的日子就定在三个月后的今天。

昨天是个好日子。今天还会差吗？明天会更加的美好，不是吗？

哈哈哈！我手里拎着一个真皮公文包，新买的，表面柔软，油亮，光滑，摸着舒服，有面子。

大学毕业不久，习惯了背双肩书包的我，看到那些白领上班族，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感觉好呆板。

可是，当用人单位的老板们，纷纷给这身行头明码标价之后，我感觉，由外而内的脱胎换骨，势在必行。

早班高峰期的洪流涌向了地铁口，我是洪流中的一份子。在随波逐流这方面，我学得的很快，现在已经轻车熟路了。

当我走到距离地铁入口附近，经过了一颗大树。在大树下面有一个中年男人，他把手中的凳子放在地面上，按压着晃动了两下，感觉凳子的四个腿已经全部贴靠在地面上了，他这才放心地松开双手。

中年男人穿着一双旧皮鞋，地摊里49元甩卖的那种，我刚刚上大一的时候，曾经买过这种皮鞋。后来，发现这种皮鞋容易变形，开线，掉皮。穿上没几天，就坏了。所以，就再没有买过这种皮鞋。

他的旧皮鞋也变形了，侧边的小脚趾处都鼓出个小包，估计再穿几天，那种质量差的人造皮革就会开裂了。

中年男人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西裤，裤线快要消失得看不见了。而腹股沟和腿弯处有好多折痕，清晰可见。就像一把折叠扇子，永远都要沿着原来的痕迹开合。

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最上面的扣子系着，袖口的扣子也系着，腰部的衣襟散在腰带外面。

中年男人的白头发比同龄人要多，三七分的发型，显得很老气。几缕凌乱的发丝耷拉在额头处，又显得狼狈。

我急匆匆地走向地铁口，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这个中年男人，没打算继续看他，也没那个闲心。

可是，中年男人接下来的举动，让我继续把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了，脚下的步子也渐渐地放慢了。

他双脚踩在了凳子上，把手中的一个麻绳绕过头顶的树干，在末端打了一个可以活动的绳圈。他用手绷了绷绳子，很结实，树枝也很结实。

中年男人双手抓着绳圈，眯缝着双眼，眼角处折叠着深深的鱼尾纹。紧锁眉头，环视着四周。头缓缓地转动着，最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仰起头，踮起脚跟，把头伸进了绳圈里。

“啊！大事不好！有人上吊了！有人上吊了！”我赶紧大声地叫喊，希望能够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可是，周围的人非但没有看向那个正在上吊的中年男人，而是，全都纷纷地把头转向了我，瞪大眼睛看着我，他们的眼神中充满着惊讶和不解。

见此境况，我更加焦急了，用手指着正在上吊的中年男人，大喊：“你们快看那里啊！就是那个大树的树枝下面，那个中年男人马上就要上吊了！”

我近处的一些人顺着我的手指方向看去，不过，他们很快地把头又转了回来，仍然惊讶地看着我。

“喂！难道你们看到人家上吊一点反应没有吗？见死不救啊？”我很是气愤地叫嚷。

“哥们儿，那个大树底下根本就没有人。哪里来的中年男人在上吊啊？”距离我最近的一个小伙子对我说。

“怎么会没有啊？你们看，中年男人马上就要把头伸进绳圈里了！”我更加地惊恐。

“哥们儿，你好好想想，如果大家都看到了你所说的情况，大家还会只盯着你吗？呵呵呵……哥们儿，生活压力太大了吧？不行的话，今天就请假吧，好好放松放松，呵呵呵……”说完，这个小伙子走进了地铁口。周围其他的人也不再看我了，都急匆匆地汇入了地铁口。

我揉了揉双眼，再一次朝着大树下仔细地看了看，不好！中年男人已经把绳圈套在了脖子上了。此时，他已经开始用脚尖踢凳子了。

我抬起一只手，使劲儿地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哎呦！好疼啊！我确实在现实之中啊！那……那为什么我看得见中年男人，而周围所有的人却看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