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遇到一个姑娘,十几岁,却如此沉静,善良,干净通透。认识65是通过一个叫收留我的APP,这是一次偶然在地铁上看见的。
始终相信一句话:昨天走开,看见微笑到来。离职前,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从事市场推广工作,决意离开后,填表,收拾,走人,干净利落。向来是一个行动派,当天下午,买了第二天一早去往重庆的动车票。那天很晚,抽了一根薄荷利群,终究还是受不了其他烟的刺激,却想在眼前营造一种云雾缭绕的感觉。打开收收留我,发了一条求捡状态,内容是:本人明晚抵达山城重庆,求收留。不久,状态就有了来自全国各地用户的点赞和评论,其中,有一个重庆姑娘。
和这个山城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记得最后一句话是:求向导,并发了一个流泪的表情。一路上,12个小时,我将这事抛之脑后,心想这是一次独自的旅行。终于又出来了,思绪天马行空,在山河间徜徉,安静平和。
一切总是很顺利,顺利告别月台,顺利看见雨米水乡,遇见大河流淌,大山莽莽。
走下轻轨,走下天桥,走过阵阵龙虾飘香,走进年轻夫妇带着可爱娃娃开的青旅一间房。打开收留我,出现了那个重庆姑娘新留言,至此才发现她应该是一个不大的学生姑娘,有着生命中最好的年纪。她说今天有课,问我在重庆几天,当天是周五,下意识的说道终于明天要休息啦,却忘了自己早已在千里之外,没有公司,上司,工作的束缚。我们继续聊着,自然而然,加了微信,要了号码。
第一眼,没有惊艳,没有漂亮,却是舒服,那是在一个叫做国泰艺术中心的地方。长发,圆脸,碎花裙,平底鞋。65笑容很灿烂,我们之间没有感到很陌生。她带我上了事先预定好的青旅,32楼,窗外就是嘉陵江,江水很浅,夜景很好。从未遇到一个姑娘,见第一天,可以为我铺床。
“你今晚要吃什么?”,65问坐在客厅看电影的我(青旅客厅有个多媒体投影)。
“你看我这初来乍到的,也不懂这里的美食,你有什么建议?”
“这样吧,这里离解放碑不远,我们先去吃小吃,边看边选择,然后19:30去国泰艺术中心看个音乐巡演,我有两张票哦!”65用激动的眼神看着我。
其实,小姑娘造就计划好了一切流程,我开始觉得她有超乎年纪的成熟。
“真的么?你真的要这么款待我吗?”我做惊愕状,内心却在狂喜。“演唱者叫什么名字?”
“周云蓬,一个盲人歌手。”
“哦,原来是他啊,你真是太nice了,我很喜欢听他的民谣”。事实是,我知道的中国盲人歌手只有一个:萧煌奇。后来北京来的国庆哥说:你居然听过周云蓬,我在北京都没听过,那个妹子对你这么好,肯定对你有意思!
“你知道吗?这个凉粉可以自己做,成本很低的。”65边吃边说。“你怎么知道?”“以前我和我妈在夜市摆过摊,也卖过这个。”
第一次,我似乎有点知道65为什么有超乎年级的成熟了,当下,她是一个大一学生。谈话之间,得知65做过很多兼职,派单员,促销员,酒店包厢服务生等等。我对她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感激,有敬佩,也有心疼。1米55的小个子,却带给我一波接一波的正能量,尚且成为元气少女一枚吧。
当晚的巡演,多是民谣,似乎到了当下的年纪,摇滚歌曲已经不怎么能涤荡起我内心的涟漪,反倒是十几岁时没正耳听过的民谣歌曲逐渐占领心中音乐制高点。整场两个半小时下来,我竟没有记得一首歌名,只记得弹吉他的妹子很正,帮帮唱的嘉宾很有feel。还记得那句融化在我心底的歌词:绣花绣得累了,牛羊也下山了,我解开你红肚带,撒一床雪花白,普天下所有的水,都在你的眼中荡开。歌词把田园牧歌式的风花雪月写得美极了,美极了。解放碑前,为了报答65妹子的收留之恩,我贡献了人生的第一次街拍,当然结果是:我异常艰难地在照片的茫茫人海中发现了自己。我不怪65,毕竟,解放碑人来人往。其实,我贡献的第一次远不止街拍,第一次轻轨,第一次吃串串,第一次尝正宗小面,第一次站在被称为空中公交的长江索道的车厢里面,第一次窝在飘窗望泾渭分明的嘉陵长江滚滚向前。
青旅离洪崖洞很近,我却没有看看洪崖洞夜景的执念。第二天,65带我参观科技馆,刚好碰到免费开放日,运气真的好。65提议步行前往科技馆,我欣然赞同,跨过千厮门大桥,桥头便是。嘉陵江水真的很浅、很浅,浅得我很难将它定义为一条大江,家乡的一条普通的江河都可以秒杀它。说也奇怪,架在它脊梁上的千厮门大桥却成为我此生目前走过的最难忘的大桥,它真的很高很高,很有科幻片的感觉,向下望,渗人。当时我想起了一个怕座地铁电梯的同学,想起了路上火车过湖北恩施进重庆时的山高雾不远,隧道平山尖,感叹道自己也会有恐高的一天。
这辈子,还真没去过科技馆。初中开始,作为一个年级男生的头牌,我的科学成绩却始终平平,甚至有时都够不上中等水平。中考科学180,我才考了142,同等段位的男生165。靠着99/100(分数折半)的文史(社会)及语数英的优异,硬生生地将落下的科学往上提了几个档次,有惊无险地进入当地最好的高中就读。高一文理不分班,物理化成绩竟然还不错,差不多和政史地持平。但是,没有悬念,高二文理分班时我想也没想那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便无情地和相爱了一年有余的理科说拜拜,从此头也没有回,即使在会考时也不和它们打招呼,只是机械地背点理论。自从和物理化“分手”后,我已经对科技这种东西没有一点点执念。电视机怎么造出来的?手机功能为什么这么强大?代码怎么写?人类什么时候能离开太阳系?这些问题,从未在我的脑海世界出现过,有时却也会怀念那个想“如果宇宙中没有任何生命,这个宇宙存在还有什么意义?什么都没有,任何感知都没有”这一问题几乎想到神经质的童年的那个我。
事实有时真的会反转你的观念,进入科技馆,我和65首先在第二层。你知道第二层是什么吗?我不怕告诉你,专为儿童设计。反转的事实就是,我竟然毫无理由地爱上了这一层。“忙碌的城市”,“宁静的自然”涡轮怎么发电,城市通电系统,风能热能太阳能......忽然间回到了那个我去上学校,花儿对我笑的纯真年代。我知道,十年前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是:我去上学校,背着炸药包。这又何妨,不是仍然谱写了一段段花儿与少年的无忧时光吗?
很多人会认同:没有和小伙伴在小溪抓过鱼,翻过螃蟹;在树上掏过鸟窝,捉过知了;在田里偷过西瓜,烤过玉米的童年是不完整的。只是我的童年同龄小伙伴,都是一个个跑男(跑得飞快的男孩),唯一的一个女孩,是我最铁男伴的妹妹,小三五岁,每天顶着一头被妈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秀发在我们后面屁颠屁颠。所以有那么一瞬间,我把65当成了一个臆想出来的童年的女伴,弥补一点点儿时的遗憾。即便我没有遇见街头卖唱的艺人,没能找到传说中的涂鸦一条街,也没试过在朝天门码头放一回纸鸢,翘着二郎腿,在嘉陵长江交汇点狼吞虎咽一碗小面。但,已经有着说不出口的满足。我找不出任何的词语来形容65,除了舒服,就是在她面前,你可以轻佻,也可以深沉。
向来不惧怕道别,不就是离散,有缘自会再见,无缘的话,你的火车刚开走,而我刚好到月台。那天,送她去地铁站,没有依依不舍,就像送一个老朋友赶地铁,赶公交,赶火车。只不过在心里决定:哪天65来杭州,一定要为她定格一张北山的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