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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辅国逼迫李隆基迁居西内
【原文】
宦者马上言受赂,为人求官于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吕諲,諲为之补官。事觉,上言杖死。壬子,諲罢为太子宾客。
癸丑,以京兆尹南华刘晏为户部侍郎,充度支、铸钱、盐铁等使。晏善治财利,故用之。
六月,甲子,桂州经略使邢济奏破西原蛮二十万众,斩其帅黄乾曜等。
乙丑,凤翔节度使崔光远奏破泾、陇羌、浑十余万众。
三品钱行浸久,属岁荒,米斗至七千钱,人相食。
京兆尹郑叔清捕私铸钱者,数月间,榜死者八百余人,不能禁。乃敕京畿,开元钱与乾元小钱皆当十,其重轮钱当三十,诸州更俟进止。
是时史思明亦铸“顺天”、“得一”钱,一当开元钱百。贼中物价尤贵。
甲申,兴王佋薨。佋,张后长子也,幼曰定王侗。张后以故数欲危太子,太子常以恭逊取容。会佋薨,侗尚幼,太子位遂定。
乙酉,凤翔节度使崔光远破党项于普闰。
平卢兵马使田神功奏破史思明之兵于郑州。
上皇爱兴庆宫,自蜀归,即居之。上时自夹城往起居,上皇亦间至大明宫。
左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内侍监高力士久侍卫上皇,上又命玉真公主、如仙媛、内侍王承恩、魏悦及梨园弟子常娱侍左右。
上皇多御长庆楼,父老过者往往瞻拜,呼万岁,上皇常于楼下置酒食赐之。又尝召将军郭英乂等上楼赐宴。有剑南奏事官过楼下拜舞,上皇命玉真公主、如仙媛为之作主人。
李辅国素微贱,虽暴贵用事,上皇左右皆轻之。辅国意恨,且欲立奇功以固其宠,乃言于上曰:“上皇居兴庆宫,日与外人交通,陈玄礼、高力士谋不利于陛下。今六军将士尽灵武勋臣,皆反仄不安,臣晓谕不能解,不敢不以闻。”
上泣曰:“圣皇慈仁,岂容有此?”
对曰:“上皇固无此意,其如群小何!陛下为天下主,当为社稷大计,消乱于未萌,岂得徇匹夫之孝!且兴庆宫与闾阎相参,垣墉浅露,非至尊所宜居。大内深严,奉迎居之,与彼何殊,又得杜绝小人荧惑圣听。如此,上皇享万岁之安,陛下有三朝之乐,庸何伤乎!”上不听。
兴庆宫先有马三百匹,辅国矫敕取之,才留十匹。上皇谓高力士曰:“吾儿为辅国所惑,不得终孝矣。”
辅国又令六军将士,号哭叩头,请迎上皇居西内。上泣不应。辅国惧。会上不豫,秋,七月,丁未,辅国矫称上语,迎上皇游西内,至睿武门,辅国将射生五百骑,露刃遮道奏曰:“皇帝以兴庆宫湫隘,迎上皇迁居大内。”
上皇惊,几坠。高力士曰:“李辅国何得无礼!”叱令下马。辅国不得已而下。
力士因宣上皇诰曰:“诸将士各好在!”将士皆纳刃,再拜,〔呼〕万岁。
力士又叱辅国与己共执上皇马鞚,侍卫如西内,居甘露殿。辅国帅众而退。所留侍卫兵,才尪老数十人。陈玄礼、高力士及旧宫人皆不得留左右。
上皇曰:“兴庆宫,吾之王地,吾数以让皇帝,皇帝不受。今日之徙,亦吾志也。”
是日,辅国与六军大将素服见上,请罪。上又迫于诸将,乃劳之曰:“南宫、西内,亦复何殊!卿等恐小人荧惑,防微杜渐,以安社稷,何所惧也!”
刑部尚书颜真卿首帅百寮上表,请问上皇起居。辅国恶之,奏贬蓬州长史。
癸丑,敕天下重稜钱皆当三十,如畿内。
丙辰,高力士流巫州,王承恩流播州,魏悦流溱州,陈玄礼勒致仕;置如仙媛于归州,玉真公主出居玉真观。
上更选后宫百余人,置西内,备洒扫。令万安、咸宜二公主视服膳,四方所献珍异,先荐上皇。然上皇日以不怿,因不茹荤,辟谷,浸以成疾。
上初犹往问安,既而上亦有疾,但遣人起居。其后上稍悔寤,恶辅国,欲诛之,畏其握兵,竟犹豫不能决。
【原文华译】
1 宦官马上言收受贿赂,为人求官于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吕諲,吕諲为他补授官职。事情被发觉,马上言被判乱棍打死。五月二十三日,吕諲免职,转任太子宾客。
2 五月二十四日,任命京兆尹、南华人刘晏为户部侍郎,兼任度支、铸钱、盐铁等使(全国财政、铸币、盐铁专卖都集于他一人之身)。刘晏善于使财政增收,所以用他。
3 六月六日,桂州经略使邢济上奏:击破西原蛮二十万人,斩其帅黄乾曜等。
4 六月七日,凤翔节度使崔光远奏报,击破泾州、陇州境内羌、浑部落十余万人。
5 三种钱币(开元钱、乾元钱、重轮钱)长期在市场上并行,正逢本年闹饥荒,一斗米价格到了七千钱,人相食。
京兆尹郑叔清抓捕私铸钱者,数月间,乱棍打死八百余人,仍然不能禁止。皇帝于是敕令京畿地区,开元钱与乾元小钱都一枚当十枚,重轮钱一枚当三十枚,其他各州听候指示。
当时史思明也铸造“顺天钱”“得一钱”,一枚当开元钱一百枚。在叛贼辖区,物价更贵。
6 六月二十六日,兴王李佋薨逝。李佋,是张皇后长子,她还有一个幼子,定王李侗。张皇后数次想要危害太子,太子常以恭敬谦逊的态度,希望取得她的包容。现在李佋薨逝,而李侗年纪尚幼,太子的地位于是安定下来。
7 六月二十七日,凤翔节度使崔光远于普润击破党项。
8 平卢兵马使田神功奏报:于郑州击破史思明之兵。
9 上皇李隆基喜欢兴庆宫,从蜀郡回来之后,就住在那里。皇帝李亨有时从夹城前往,问候起居,上皇有时候也到大明宫。左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内侍监高力士长期侍卫上皇;皇帝又命玉真公主,如仙媛,内侍王承恩、魏悦及梨园弟子时常娱侍左右。
上皇经常登上长庆楼,路上经过的父老往往瞻拜,高呼万岁,上皇常在楼下设置酒食,赏赐给他们;又曾经召将军郭英乂等,上楼赐宴。有剑南奏事官经过楼下,跪拜叩头,上皇命玉真公主、如仙媛当主人,设宴招待。
李辅国出身微贱,虽然暴贵掌权,上皇左右都轻视他。李辅国怀恨在心,并且想要立奇功,以巩固自己的恩宠,于是对皇帝说:“上皇居住在兴庆宫,每天与外人交通往来,陈玄礼、高力士密谋不利于陛下。如今六军将士都是灵武勋臣,都心怀疑惧,焦虑不安;臣晓谕他们,也不能解除他们心里的疙瘩,不敢不向陛下报告。”
皇帝哭泣说:“圣皇慈仁,怎么可能这样?”
李辅国回答说:“上皇当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他下面那些人怎么样呢?陛下为天下之主,应当为社稷考虑,把祸乱消灭在萌芽状态,岂得遵循匹夫之孝?况且兴庆宫与民间街闾相邻,宫墙又低,不是至尊所宜居之处。皇宫大内,戒备森严,把上皇奉迎回来居住,与那边又有什么区别?又能杜绝小人荧惑圣听。如此,上皇享万岁之安,陛下有三朝之乐(周文王做世子时,每天朝见父亲三次),有什么坏处呢?”皇帝不听。
兴庆宫之前有三百匹马,李辅国假传皇帝敕令取走,只留下十匹。上皇对高力士说:“我儿为李辅国所惑,孝心不能善始善终了。”
李辅国又令六军将士,号哭叩头请愿,要求迎上皇居住西内(大明宫为东内,太极宫为西内,兴庆宫为南内)。皇帝哭泣不应。李辅国惧怕。
正巧皇帝生病,秋,七月十九日,李辅国谎称皇帝传话,迎接上皇游览西内,到了睿武门,李辅国率射生军骑兵五百人,拔出大刀,拦在道路中间上奏说:“皇帝因兴庆宫潮湿狭窄,迎上皇迁居大内。”
上皇惊恐,几乎坠马。高力士说:“李辅国何得无礼!”喝令他下马。李辅国不得已而下。
高力士于是宣上皇慰问说:“将士们好!”将士都收刃入鞘,再拜,高呼万岁。
高力士又呵斥李辅国,让其与自己一起牵着上皇马缰,侍卫进入西内,居住在甘露殿。李辅国率众而退。所留的侍卫,才几个老兵,陈玄礼、高力士及旧宫人都不能留在左右。
上皇说:“兴庆宫,是我做亲王时居住的地方,我几次让给皇帝,皇帝不接受。今天搬家,也是我的心愿。”
当天,李辅国与六军大将素服觐见皇帝,请罪。
皇帝迫于诸将压力,于是慰劳他们说:“南宫、西内,又有什么区别?卿等担心小人蛊惑,防微杜渐,以安社稷,有什么害怕的呢!”刑部尚书颜真卿率领百官上表,问候上皇起居。李辅国厌恶他,上奏贬他为蓬州长史。
10 七月二十五日,敕令天下重棱钱(双重轮边钱)都一枚当三十枚,与京畿地区一样。
11 七月二十八日,高力士被流放巫州,王承恩被流放播州,魏悦被流放溱州,陈玄礼被勒令退休;如仙媛被安置到归州,玉真公主出居玉真观。
皇帝另选宫女一百余人,安排在西内,负责洒扫,令万安、咸宜二公主(都是李隆基的女儿)服侍上皇饮食起居;四方所献珍异,都先献给上皇。但是上皇一天比一天沉默悲伤,因为不吃荤,然后又辟谷,所以渐渐患病。
皇帝开始时还前往问安,继而皇帝自己也生病,只派人去问候起居。其后皇帝稍稍悔悟,厌恶李辅国,想要诛杀他,但是畏惧他手里掌握兵权,竟犹豫不能决断。
【学以致用】
思考几点
01,父慈子孝,需要认知支撑
李亨的这个动作有意思
上泣曰:“圣皇慈仁,岂容有此?”
嘴上说不可能,但为什么要哭泣呢?
猜猜看,哭泣的行为背后,是不是他听进去了李辅国的话,并幻想出了画面?
他也不想想李隆基已经到了什么年龄了,
并且李隆基已经多次公开传位给他,现在的武装也是他的新班底,那么,他还在担心什么?
这或许不是一个道德问题,而是认知问题。
认知不够,想要维系父慈子孝的和谐画面,不容易啊。
02,今天敢越权,明天就敢越位。
能管住权力的,是组织程序
不管李辅国是不是真心,他居然多次假传敕令。 这是在破坏组织程序。直白点,就是在破坏李亨的统治权威。
今天敢破坏老大的权威,明天就敢把老大推下位。
即便李辅国不敢推翻此时的李亨,但是李辅国所在的阶级(宦官阶级),就敢推翻李亨所在的阶级(李唐后来的老板)
03,犹豫不决是心不定,心不定是志不坚,
志不坚又是因为什么呢?
是有私心,是“有恶于志”
李亨之前的说法“晨昏之恋”,就是说想早日见到父亲李隆基,孝顺李隆基。
在迎接李隆基之时,一个劲的要让位,自己回到东宫做太子。
现在呢,又说什么“防微杜渐,以安社稷”,
不得不说,这装模作样的本事,确实是大人物的标配。
当然,权力斗争中,以上行为没什么好说的,重点是这个动作,
“上稍悔寤,恶辅国,欲诛之,畏其握兵,竟犹豫不能决。”
这种忽上忽下的意志是个什么玩意?
这就延伸了一个重要问题
培育接班人,意志力的训练,比考试分数更重要。
李亨这一生拿的牌不差的,但是他的意志力不行,差点连守成皇帝的角色都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