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说杨梅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梅紫瓜绿枇杷黄;豆青藕白粽叶香。能不忆江南。

        仿白居易的诗怀念江南的水果食物,似乎有些煞风景。而江南的风景,当真不只在乱花浅草、春江花月中可以寻到。到了夏天,走街串巷,提手携来,处处都是风景,都是颜色。

      杨梅,是江南夏季最珍贵的水果。“不就是杨梅么?  说不上珍贵吧?” 会有朋友这么腹诽。且听我细细说来。

        很多地方产杨梅。然而,真正好吃的杨梅,在我记忆里只有余姚。我们小时候叫:宁波杨梅。后来吃过仙居,慈溪的浙江杨梅,也有福建杨梅,都没有小时候的味道。宁波杨梅个子小,色紫而发黑,甜而不腻,最厉害的是它的酸!从小吃过杨梅长大的朋友,想起杨梅,肯定会酸得流口水。吃杨梅的时候,大人们总是先冲洗一遍,然后用清水加盐浸泡。等到水里有白白的小虫匍匐,就把盐水换掉,用凉好的白开浸个两遍,就可以吃了。这个过程大约10到15分钟。孩子们一直是在一边眼巴巴留着口水的。一是馋,二是酸。余姚杨梅酸么? 极甜。我吃杨梅的时候,喜欢用手拿着,用牙齿先咬一半肉下来。梅肉一入嘴,舌头一挤,不用嚼,甜甜的汁水就填满口腔。而梅肉又很Q弹,在嘴里充满。那才叫幸福!另一半呢?被俩指头捏着,细细端详。每一枚梅肉,都是上紫下红。红得如玛瑙,如石榴,从下往上,一直到顶端的时候,成了黑紫而透明的水晶。此时再把剩下一半扔入嘴里,牙咬,舌搅,唇吸。没有比这更能令人满足的了。于是,不知不觉间,会吃下半锅子。锅子? 是的,小时候都是用钢综锅子盛的杨梅。有经验的小朋友是不会吃那么多的。直接的结果,就是咬不动任何东西:牙酸的软了!有过这样一次经历,想起杨梅,就会想到牙软,虽然口水照流不误!余姚杨梅的上市时间很短。一到两周吧。前几年在杭州寓居,倒是好好吃了几回。那个季节每天买每天买。似乎没过几天,就下市了。

      所以,朋友们,杨梅珍不珍贵呢?杨梅不仅可口,还可以治病。记得一年夏天,我还小。姨夫中暑,发烧,大热天的不出汗。外公倒出一小盅杨梅酒,外加两粒酒里的杨梅让姨夫吃下去。杨梅酒下肚,没多久,姨夫开始出汗,暑热也就自然解了。还有一回,是我身上的事儿。另一个姨夫出差,二姨便接我去她家玩,顺便陪她。不巧到了晚上开始拉肚子。二姨也是取出杨梅酒里的杨梅让我吃了一粒。肚子立刻不拉了,没曾想,半夜却发起高烧来。那时候,大家都怪杨梅酒,我想,用现在的话说,我是感冒而不是细菌性肠胃炎,杨梅酒止了泄却退不得烧吧!

      其实,说杨梅珍贵,有些矫情。随处可见的夏季水果。可是,对我而言,杨梅的味道伴随着童年的乐趣和亲情;伴随着我在杭州的记忆;伴随着此刻身在异乡的思念,如此滋味,又怎能不珍贵?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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