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事

记得小时候,母亲总会给我讲上各种各样的小故事,所以童年的睡前故事这一块,我倒不至于缺失。

长大后,特别是自打上了大学之后,一年之中能和母亲相处的时光变得少之又少。所以我特别珍惜和母亲相处的时间,我们彼此向对方倾诉着各种各样的事。

也就是在今年暑假,母亲向我说了很多很多她年少时的事,她把我引向了一个我所不曾熟知的世界。我从中挑了些颇为诡异的事,写将出来。这些事,只是母亲从别人那听来说给我听,而我又说出来给大家听,权当解闷。

从母亲的口中我才知道,原来母亲求学那会,学生去学校可不仅有学习这一义务,还有帮学校干各种杂活的义务。在这各种杂活中,其中便有一项捡松球。这所谓捡松球就是在每学期开学后的一个月和放假前的一个月里,每个学生必须上交指定数量的松球给学校,不足量的,学生当以真金白银补足,学校再统一集中松球贩卖。这盈利所得,自然进了老师校长的囊中。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能不花钱就不要花钱。相比于掏钱,父母乐于让儿女去捡松球。而这松球,自然只有进了山里才有。

终于有一天,有个叫玲丫头的女孩单独进山去捡松球,太黑了还不见回来。问那些当天也有进山里捡松球的孩子,都说玲丫头自个往虎头岭去了。

因为都是小孩子,所以一般大家进山里捡松球都不会走得太深。但松球总是有限的,僧多粥少,外围的山能有多少个松球捡?玲丫头怕是多贪了几个松球,就往更深入的虎头岭去了。

这虎头岭就算是大人也是轻易不敢去的,因为人在那里,即便是在大白天,也会经常迷路的。

玲丫头怕是在虎头岭迷路了。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独自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就怕有个什么好歹。所以玲丫头的父母就找上了我二舅,央我二舅带人去把玲丫头找回来。

外公有七个儿女,我母亲在家中排行第七,是老幺,二舅比母亲大上十来岁。当时二舅虽然只有二十来岁,但在他们镇子上也算是一号人物。二舅为人仗义,够朋友,会办事,镇子上的青年大都把二舅当头儿,大家都会给上几分面子我二舅。母亲说,她小时候去电影院看戏,只要说出她是二舅的妹妹,就算不买票,那些门卫也会放母亲进去看戏。

玲丫头的父母好说歹说,苦苦哀求了半天,终于说动了我二舅。二舅又另外找了两个人和他一起去虎头岭找人。这两个人都是二舅平日里的铁哥们,一个是大桥头卖猪肉的猪肉成的儿子高佬,另一个是四阿公的儿子大继。

他们三个每人都带上一把镰刀,背着一个军用水壶(就是棕色带子,壶身上了绿漆的那种,当然现在军队里早就不用这种了),在衣衫尾别着一口针,打着手电筒就出发了。

我问母亲在衣服上别一口针是有什么讲究?母亲告诉我,那些脏东西都怕利器,走夜路时,在衣服上别一口针,一般的脏东西就不会近身。以前外婆大半夜的要去开水进田,出门前也都会在衣衫尾别上一口针。

从镇上到山脚的那段路,都是大家平时走熟走惯的,用二舅的话来说,就是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到开始上山时,由于夜晚打夜雾,所以路就开始比较难走了。我们南方的山都是土山,一下雾山路就不好走了,有些地方还滑得很,人稍不留神便会滑倒。除了夜晚山路难走,直到到达虎头岭之前,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虎头岭平时人迹罕至,所以杂草到处都是,甚至有些长得比人还高。上虎头岭时,二舅和高佬在前边拿着镰刀开路,大继则负责不断呼喊玲丫头。

一连找了两个多小时,仨人把嗓子轮流喊干了,也没找着玲丫头。正当高佬提议不如先歇一歇的时候,大继突然很紧张地指了指二舅后面。

二舅转过身来,透过树丛看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两两三三有幽暗的光芒在跳动。隐隐约约好像还能听到有女声在歌唱。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实在瘆的慌。

大继开始变得紧张起来,说是怕是碰上什么东西了吧。

高佬从小就比同龄人要高上大半个头,十来岁时就开始帮他爸杀猪。血腥场面见多了,人的胆子也就大了。相比大继,高佬就显得镇静多了,他觉得那估计只是鬼火。

若真是鬼火,那也没什么可怕的。二舅小时候还试过纠合了一班小伙伴,半夜专门跑到坟地里去,就为了看看那老人家说的鬼火。

不管怎样,既然有人声,那怎么也得上去看看。

他们三个悄悄摸了上去,那歌声也越来越清晰,确是女声无疑。二舅又开始呼喊着玲丫头,但还是没有人回应。

出了树丛,眼前是一片开阔地。看见有人影跳动,拿手电筒一照,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在那又跳又唱,不是玲丫头还有谁?

只见玲丫头就自个在一片坟地上唱着跳着,有几团鬼火围在她身边转。接连呼喊着她都没有回应,好像完全不知道二舅他们三个的存在似的。

高佬打算上前拍醒她,被二舅制止了。看玲丫头现在这副模样,八成是被鬼迷了。二舅听镇上的老人说过,人若被鬼迷了,如果贸然弄醒的话,一般都会患上失心疯。

既不能直接叫醒玲丫头,那又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由着她吧?她现在这样子怎么带得了她回去?

正当三人一筹莫展时,高佬突然想起,都说童子尿治煞,不如试一试?

二舅早就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他看了看高佬。高佬耸耸肩,摇了摇头。那只能是大继了。

救人要紧,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大继就把自己水壶里的水倒了出来,又自己弄了些尿液进去。正当大继拿着水壶往玲丫头走去时,玲丫头突然停住了动作,扭过头来,冲着大继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此时脸上的表情,根本不是作为一个人应有的表情。

大继被怔住了,不敢再往前走。他面有难色地看着二舅,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为好。二舅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一把夺过大继手中的水壶,直往玲丫头那走去。

谁知那丫头竟然撒腿就跑,三人赶紧追了上去。才追了一会,高佬却突然倒在了地上。二舅和大继只得舍了玲丫头,回身察看高佬。二人把高佬扶了起来,发现他没什么大碍,只是手掌擦伤了。高佬赌咒发誓说刚才肯定有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他的脚。拿手电筒一照,却又是什么也没有。

玲丫头早就跑得没影了,三人只得循着刚才追的方向摸索找去。四周都是高高的荒草,她要是随便找个草丛往里一钻,要找到她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上岭下山,上山又下岭。东找找,西找找,找来找去也不知找了多久,就是没找着玲丫头。找着找着,手电筒就快没电了。还好我二舅有主见,之前叫先用着两支手电筒,留着一支备用。

大继就觉得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都这么久了,玲丫头会不会已经回到刚那坟地去了,就想着要不回去看看。

这时,高佬突然示意不要作声,然后用手电筒一照,发现前边有个人跪在地上,背对着他们,不知在干些什么。

是玲丫头!

高佬和大继立马欺身上前,分作左右把玲丫头死死按住。二舅用手电筒往玲丫头那一照,借着微弱得快要熄灭的灯光,发现玲丫头嘴巴里塞满了泥巴。原来她刚才竟是死命往嘴里送泥巴!

死马当活马医吧。二舅拿起水壶,把里面的尿往玲丫头头上一浇,玲丫头马上表现出极其痛苦的样子,死命挣扎。但一个女孩子又怎么能从两个成年人手里挣脱出来呢?不多会,玲丫头终于晕了过去。

二舅他们把玲丫头嘴里的泥巴扣了出来,接着又用水稍微帮她清理了一下。

现在,两支手电筒完全没电了。大家就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说来说去,大家一致认为这虎头岭邪门得很,马上离开才是上策。但走了这么远了,怕是很难原路返回了。于是二舅就决定先往山下走,总之先出了这虎头岭再说。

打定主意之后,便由二舅在前边找路开路,高佬负责拿手电筒照明,而玲丫头则由大继背着。

说来也怪,找来找去,硬是没找着下山的路,甚至感觉好像就是一直在附近打转。

有去过深山里的经历的都知道,这下山并不是说往着山脚说下就下。它往往从上面的平台到下面的平台之间,都是很陡的斜坡,有的甚至就接近垂直。你要是说用邓艾破蜀的方法滚将下去,那更是不可取。因为山坡上到处都是胡乱生长的树木杂草,盘根错节。更要命的是,也不知有多少锋利坚硬的乱石隐藏在其中。一般听说在山上摔死的那些人,一般指的就是那些脚一不小心踏空,滚了下山,可能就是头脑受到猛烈撞击而死的。

二舅觉得他们可能是碰上鬼打墙了。就在大家急慌了的时候,二舅忽然想起脏东西是怕利器的。于是他就叫大家拿起镰刀,对着空中胡乱划了一通。这下,他们居然就真找着了下山的路。

下了这虎头岭,但大家依然还是在山中,也不知此时身在何处。再加上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大家都累了,就决定先休息休息,等天亮了再找路回家。

说是休息,但大家都不敢轻易睡觉。只是找了块大石头,大家坐在上面,好生看守着玲丫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玲丫头一直也没见醒过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清晨,又碰上浓雾锁山,大家依旧寸步难行。待待到将近八点钟了,这雾却丝毫也没有要散去的意思。大家又饿又渴,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这时,忽然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声音一起,这雾突然就散得干干净净。

原来,镇上的人见天亮了二舅他们还没有回来,就一大群人敲着锣,打着鼓,进山里找人。至于为什么要敲锣打鼓呢?据说那些脏东西也怕噪音,敲锣打鼓能把那些东西赶走,这样进山里找人才能把人找着。

玲丫头回去以后,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了过来。拿虎头岭上的事问她,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母亲给我说的关于虎头岭的事就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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