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跟我说对不起
是非
没有引导,也没有威胁,儿子对我说,妈妈,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
他说,我爆脾气,急了骂他傻X。
他说我总愁眉苦脸。
他说他一点也不喜欢我。
世上所有亲密无间的关系,都是那么自以为是,我以为我做了天下最好母亲的样版:能写会画,能用孩子的方式沟通,愿意带他进入成人世界,允许他将家弄得乱糟糟,教他做饭,要他收拾所有弄乱的东西,为他学习欢呼,总在鼓励他……
今天他对我不满。
这好比用一个零去乘所有的数字一般。我所做的都于事无益,于他无感。
生他时,我发誓要让他做个快乐的孩子。日子过着过着,就变了么?
揽镜自照,我愁眉苦脸过的日子,是怎么滑过我的面庞,而被他捉住了?我记得了,他考得不好,他骂人,他打架……我歇斯里底的大叫,我说过,你怎么这么笨,甚至因为他的屡教不改,而崩溃到,举手相向,恃强凌弱是种本能,谁又能去苛责一位养育中的母亲,那样的癫狂?
太多心灵鸡汤说,要谆谆教导,要慈祥友爱,要顺性成长,可又多下后悔药汤,慈母败儿,哭之晚矣。
我们一边慈爱着,一边恐慌。
这段时间,已小学四年级的孩子感觉不到,小升初压力已开始悄然而至,作为母亲,我的焦虑不安,是担心他如何突围学霸高墙,那些从早学到晚,周一到周七课外班上得“可怜”的娃们,真就在京城各大校门固守前十名。
这个真相动摇了我曾坚守的“到什么年纪学什么”的快乐教育。这段时间,我将压力输出时,自己浑然不觉。
作为受压人的儿子在被我没收pad时,依旧并不反抗,他笑着流泪。
我沉默地思考。
什么让我如此狰狞?我曾厌恶的父母的样子,这么落到了儿子眼里。
“我让你这么讨厌了?”我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的客厅,并没太多沮丧,所能思虑到的是我种种女性过激的渲泄,所能顾虑的是,如果不那样做,孩子会不会真的就不可救药了?
黑暗中,儿子走过来,说,妈妈,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说完哇的一声哭了。
我忙过去抱住这小小的孩童。
要父母承认错误,其实是很难的,可是,作为成人的我,我也是发自内心地感受到焦虑附加给孩子的压迫,我们能做很多,很多,其实我们能少做一点也是种慈悲。
早晨,我做好早餐,叫儿子,对儿子笑,儿子对我笑了,妈妈。
“我想了一晚,你是对的。给妈妈一点时间,你说妈妈骂你,还常愁眉苦脸,这是很不好的。你是对的,妈妈不对的地方,妈妈一定要改,谢谢你提醒!”
其实,孩子是社会的。社会的强者生存的丛林法则,让我们遍体鳞伤地做了旁观者,在这个旁观者清的格局里,越俎代庖的事时有发生。曾想写一篇《相爱,便是好好说话》,我没有做到,而是任由情绪肆意蔓延,想想这个会做饭洗衣,会种土豆玩电极,会背长诗的男生,是多么值得去爱。
肯对我说对不起的儿子,那些难听的话大约也是口不择言,我在早晨看他出门,关在门里的我,多想的是,岁月静好,他会成长,我得改变。
2018.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