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尤其是早上七八点的时候，买早点的人多，卖早点的人也多。

         校门口有一位推着餐车卖菜夹饼的老婆婆，六十余岁年纪，满脸皱纹，汗渍盈盈，戴着蓝色的卫生帽，蓝色的大褂，喊着：“菜夹饼，菜夹饼，热热的菜夹饼哎！”手里不停的操作着。一会儿往铁板上倒油 ，油热起来，用夹子夹起切好的洋芋丝辣椒丝豆芽菜腐竹菜等，放在铁板上，撒上调料，不住的翻炒。一会儿取个饼子用刀子划开，放在铁板上热着。一会儿又打一个鸡蛋在铁板上，煎着两面焦黄，兼起来放在一边。一会儿又剥一个火腿用刀子划开缝隙，用刷子滴上油又抹上红辣椒。铁板车上热气腾腾，菜香味酽酽的飘散开来，一溜排摆着一摞饼子，一沓子鸡蛋饼，一排火腿，一垛虎皮辣子，一堆菜丝，铁板中间一小窝油冒着热气，随时准备烹炸煎炒。这些准备好，推车周围已围了一圈闻香而至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排队排队，稍微排个队，赶快说你要啥呢，菜夹饼一块五，加火腿加一块，加鸡蛋加一块，夹辣子五毛，你要几个？夹啥的？”“三个加鸡蛋的，”一个小伙子说，“七块五，零钱准备好，”“你呢 ？你要几个啥？”“一个菜夹饼，”一个小姑娘小声点说着，“啥？大声些怕啥呢，菜夹饼？零钱准备好。”菜夹饼老婆婆不断地问，不断的解释，不断的收钱，不断的做。夹好菜的饼子装进塑料袋左手提着，右手把饼子拨转圈儿，两手合着，一手送饼，一手收钱，动作娴熟利落，胸前围兜里的毛角毛票鼓鼓囊囊越来越高，铁板上的饼子菜堆儿越来越低。有和她一样的老人说：“慢些不急嘛。”她说：“咋不急！学生要上学，干部要上班，乘车的要赶车，做活的要赶路，老汉老婆要锻炼，我老太婆要赶着给你们做菜夹饼，咋能不急呢。”又说：“咱都做不动了吧 。”婆婆心气来了：“做不动！我还没到做不动年龄，干啥去？”又说：“在家缓着。”婆婆笑道：“不缺吃穿，缓着也无聊。我现在生活好得很，不缺钱花，家里也没事干，儿女都出去了，都有各自的营生，比我好。我老婆子心里慌得很，年轻时，看见别人的耳朵上有金耳环，手指头上有金戒指，身上有时兴的新衣裳，把人眼热死了。那时有两个钱也轮不到我嘛，再说了，我攒攒劲劲的不干活像个啥，我有手有脚的为啥要累赘别人？头疼脑热的手展着向别人要么？给你说了，二十年前，我拉扯儿女，缺米少面的，都不向别人伸手。我担着两桶菜在学校门口给学生们买菜。一桶洋芋菜，一桶莲花菜，清汤寡水的，一勺子两角钱，学生嫌贵，我心里急的还想多赚一分。那时候啥都缺，一把调料都难死人。说不准现在到我这儿买菜夹饼的干部老师，还吃过我二十年前的洋芋菜呢。现在好多了，身上没负担了。你看这么多得菜，各种各样，要啥有啥，想吃啥就有啥，只要你们爱吃，一分不挣我都愿意。“有年轻人等不急了：“快些做嘛，说这么多干啥呢，“婆婆笑着说：”给你的，看你们人多守着，说些意思。“

         早上的一阵忙碌很快就结束了，推车上的菜饼子也快完了，人也越来越少。婆婆稍稍松口气，坐在凳子上休息一下。喊一喊：“菜夹饼，菜夹饼，热热的菜夹饼哎。”路上人也稀少了，婆婆四处望望，又起身整理铁板上的饼子菜火腿鸡蛋，又坐下，念叨着：“快完了，看一下卖了多少钱，总没算错嘛。”她从大褂前的围兜里掏出一大把钱，一张一张的数。十块的一沓，五块的一沓······捋捋捏捏，整齐了，十块五块的装进贴身衣服的口袋里，一块五毛的又装进大褂前的围兜里。都装进去了，又压压 ，捏一捏，又四处看看，喊道：“菜夹饼，菜夹饼，热热的菜夹饼哎。”

        婆婆站起来，把凳子搭在推车辕上，推起车边走边观察边喊着。

       菜夹饼婆婆中午梢微休息。下午又去买进各种菜火腿鸡蛋调料，晚上剥皮洗干净切好，早早休息。早上又早起，推着车子出来，早早做熟了，准备着，又开始忙碌的一个早点时。

        再过二十年，还能买到婆婆的热热的菜夹饼！八十岁的婆婆还是这样推着早餐车，耳朵上戴着金耳环，手指头上有金戒指，穿着对襟银红色飘着暗花的时装，蓝色的卫生帽，蓝色的大褂······满脸祥和安然、温情少有皱纹。那时候的菜夹饼更醇香，更诱人，有更多闻香而至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