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夜的狂风暴雨彻底洗去了大地的炎热,天空干净的没有一丝云。
西屋,老七醒来,刺眼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头疼欲裂的感觉让他记起昨天喝酒的事,赖狗子也醉了,喝完那一碗,又一连端了三次酒,不依不饶的逼着老七喝,最后一碗,是德修帮他挡的酒。最后,是怎么回家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此刻残酒未消,伴随着胃里一阵阵的恶心感。他坐起身,搓搓脑袋瓜子,趿拉着鞋,走出西屋。
院子里,焦国山坐在小木墩上,拿根树枝清理铡刀槽里的碎草渣。他长满老茧的双手,粗糙弯曲,像老树根,也抖的更严重。瘦骨嶙嶙的身体,隔着单薄的衣服,能隐约看到胸口肋骨在呼吸带动下,起伏。
“爷。”老七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焦国山转过头,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疼爱。伸手取下搭在肩膀上的长杆子旱烟袋,一边摸索着烟袋锅子伸进烟袋里装烟丝,一边“嗯”了一声。
“你娘去后院了,锅里有饭。后晌你德武哥回来,吃完饭,你就套车,去半路迎迎他吧。”
老七答应了一声,走进灶房。锅里有饭,他却因为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感,不想吃。拿起水瓢,舀了满满一瓢水,一口气喝下,然后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感觉胃里的恶心感,被这清凉的水压下去一点,换来片刻舒适。
2
血色夕阳染的半壁天空,绚丽而梦幻。行驶在路上的马车,马蹄声清脆而乐感,马脖上的铃声,更是声声悦耳。
老七手里拉着缰绳,盘腿坐在马车边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随着马车摇晃而摇头晃脑,悠闲自在。昨天的酒已经完全消去,此刻身体又恢复以往的生龙活虎。与他并排坐在马车另一侧的德武,拿着鞭子,一边用鞭子划拉路边的野草,一边与老七说笑。
刚过东沟,远远的,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当老七定神看清那个人是谁,他感觉心跳加速,全身汗毛都竖起来。
那青衫,那扭成一团青云的身子……
老码带着她的大女儿豆苗。
这豆苗今年十九岁,扎着两条麻花辫,模样生的白净可人。前些年,豆苗非常中意德武,可是老码犹豫了。 她男人走的早,困苦的生活让她不得不在儿女婚事上,也盘算一番。
豆苗是老大,底下还有个弟弟豆恩,妹妹豆芽。兄妹三人年龄紧挨着,眼看也都到了定亲的年龄,老码只能狠心,想走换亲,转亲的路子,拿两个女儿给儿子豆恩换来一门亲事。
可是豆苗不乐意,苦苦哀求老码。等老码心软下来,想托个媒人牵线搭桥时,隔壁村媒婆子,已经先一步,给德武定下了张家姑娘锦绣。
豆苗中意德武这事,也就烂在老码母女的心里了。
“吁……”德武拉住马缰绳。
“婶子,豆苗,恁俩这是作甚去?”
老码看到坐在马车上的兄弟二人,未开言,笑先来。
她扬起手里的白帕子,拢拢她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顺势把帕子挡在额头上。
“嗯,是德武和老七啊,今年雨水足,茅草长势不错,踅摸着今年秋天,割些茅草,补补房顶子。恁兄弟俩这是作甚去?”
“我从城里回来看看,收麦子那阵子,店里也忙,没回来帮忙,这几日清闲下来,回来住几日。真巧,我家今年也要建一出新院子,到时候可以一起搭帮割茅草。”德武回着话,把缰绳扔给老七,麻利的从马车上跳下来。
老七有心事,始终没有抬头看老码,也没有说一句话,他的眼神飘忽不定。
豆苗也有心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眼神一直追随着德武晃来晃去。
德武指指马车,说 : “婶子,上车坐吧,这离咱村还有好几里路呢,凑车一起回去吧!”
老码咯咯一笑。
“中!赶的好,不如赶的巧!豆苗,上车,咱就凑恁哥的车回去。”
老七听见这话,赶紧往后面移了移,豆苗跳上马车。老码也一抬她那丰腴肥圆的屁股,坐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