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父亲要腌芥菜，我们赶过来帮忙，天气晴好，不冷不热，正适合腌菜。
今年的雨水好，父亲的芥菜长的真好，叶子又大又绿，挺拔浓密，互相交叠，把这一小块地盖得严严实实，已到深秋，叶子绿中带黄，依然斑驳挺脱，充满生机。尤其是牛毛芥菜，长势喜人，长得油绿油绿的，叶子碎纷纷的，毛茸茸的，就像一块软软的地毯，铺在大门口，特别迎人，这种芥菜的樱子是可以吃的，腌制好了，特别有味。
芥菜疙瘩，又大又白，水灵灵的，嫩嫩的，居然没有被虫子蛀，拔起一个，带起一坨泥，泥土湿洇洇的，把芥菜保护的很好，拔起来得反复磕，才能把焊上去的泥土磕掉。
孩子特别喜欢拔芥菜，跑到地里，左右开弓，一手拔一个，不用费什么力气，三下两下，两只手就提着四五个，把拔芥菜当游戏。芥菜疙瘩上沾满了泥，毛胡子从湿湿的泥根儿里炸出来，新鲜而恼怒的样子。孩子手抓着芥菜樱子，然后抡起胳膊，转两圈，把芥菜疙瘩丢到远处的堆上，湿湿的泥土飞溅，他在那开心的投掷。不像是拔芥菜，像是在练习打靶，玩得乐此不疲，一会儿把两畦芥菜都拔光了，感觉自己相当威风，还有满满的成就感。
孩子拔芥菜，父亲坐在芥菜堆前拧樱子，芥菜疙瘩又白又胖，还很瓷实，放到桶里，呼隆一声，动静挺大，樱子胡乱的丢在一边，像一堆旧衣服，软塌塌的堆在一起。父亲不紧不慢的干活，穿着紫红毛衣，坐在绿油油的芥菜、白菜中，阳光暖暖的，红绿相衬，让我看到岁月静好的样子。我也拧樱子，两只手粘满了泥，看到这一幕，赶紧把手在大腿上擦了擦，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赶紧抓拍，让美好定格在阳光里。
70多岁的父亲，一手提一桶芥菜，稳稳的走着，芥菜疙瘩一桶一桶倒在三轮车上，绿色的三轮车上，一会儿堆满了胡子拉碴的大白芥菜疙瘩，现拔起来的，看着就特别好，结结实实，就像提两桶芥菜的父亲。
削芥菜是一个技术活，把两侧带泥的毛胡子都削掉，再把根部削干净。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芥菜长得很瓷实，小刀太薄，使不上劲儿，不趁手。只能用切菜刀削，一手抓稳芥菜疙瘩，一手用菜刀贴着皮削掉毛胡子。这不算难，最难的是毛胡子长得有深有浅，里面有很多的泥垢，这就需要用刀剜掉深浅不一的毛胡子根，在毛胡子两侧，用刀尖，左一切，右一切，挖一个坑，削一道沟，才把这个芥菜削得干干净净。全程需要很专注，很小心，切的太多，把菜浪费掉了，切的太少，切不干净，把握一个度很重要，还得小心割手，这就需要反复调试，深一刀，浅一刀，慢慢地越削越好。
我们坐着小板凳削芥菜，围成一个圈儿，中间堆着削下的芥菜皮，毛胡子，泥土，一边削一边聊天，不催促，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干。孩子踢了一会儿足球，也拿了一把小刀过来削，结果芥菜太大了，他的手太小，连菜也抓不住，但是他有办法，他就把芥菜头放在地上，一只手按住，一只手用刀削，手上力道不够，芥菜非常瓷实，他削掉一个毛胡子，都需要反复的削好几次，割的芥菜疙瘩伤痕累累，有好多的刀痕，就这么难，他还削了三四个，最后父亲看他那么费劲儿，怕他把手割伤，不用他干了，他才放下刀，去一边玩去了。
一来姥爷这儿，他就特别开心，特别放松，干什么都积极主动，还提醒我不要就拿着手机拍照，帮着干点活，俨然一个大人的样子，看着就挺好。
削好了，热一大锅水，把芥菜一个一个洗得干干净净，还用上了铁砂，擦洗得白白嫩嫩，放到一个大瓮里，一层芥菜，一层盐，再放点辣椒，瓮填满了，压上一块很大很重的青石，这就完工了。人多干得快，有洗第一遍的，有洗第二遍的，有刷瓮的，有打碳烧水的，很快就腌了两大缸。粗瓷大瓮黑定定的，芥菜白灵灵的，压上一个大青石头，就是画龙点睛，压的菜也稳定，人也踏实。老祖宗咋想起这样的吃法，简单实用。
菜腌完了，地里还有两三畦芥菜，父亲说吃不了，那些菜得卖掉。我想起我们的零食群，经常卖吃的，就发进去几张图片，没想到，真有需要的。我们就按照自己腌菜的标准，把芥菜削得干干净净，把毛胡子全刮掉，把芥菜挖的坑坑洼洼，沟沟壕壕，就是拿回去下水洗一洗，就能腌的那种。价钱还不贵，早市价8毛一斤。从来不发朋友圈的我，在朋友圈发了几张图片，结果点赞的一大群。估计看到这么原始质朴的生活，现在居然还有，感到稀奇吧。
如果在以前，我会在心里想，1斤8毛，100斤才80块，连拔，带拧樱子，削干净，纯手工做，100斤芥菜需要好几个小时，真不值。现在，觉得和家人一起干活，聊聊天，说说话，晒着太阳，这种悠闲自在的感觉很好，这才是生活，生活是无价的。生活的好赖，全在于自己的感受，自己的理解，珍惜拥有的，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独一无二的。
今天一大早，把芥菜一家一家送到，想着这几户人家，吃着父亲种的不上化肥的菜，享受着我们削得那么干净的服务，让他们能省点事儿，就感觉特别开心，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朝阳就像一个大大的火球，映在挡风玻璃，红红的，圆圆的，就如同我的心绪，冉冉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