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妖怪来也

小凤仙对蔡锷产生了深深的依赖，使他成为了生活中的习惯和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这便是全情投入。正像她此时嘴角上翘、眉眼弯弯，入神地端详着手里的物件。

那是照相馆派人刚刚送来的她和蔡锷的几张相片。有单人的，也有合影。照片里，蔡锷手拿折扇，目光炯炯、英气逼人，小凤仙则穿着蔡锷特意带着她从瑞蚨祥量作的衣裙，腰肢纤柔、面容娴静。

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小凤仙抬头向院子里张望。看看时辰，她在心里默念着：“说好今天会来的，怎么还不到？”

刚一念，院子里便出现了蔡锷熟悉的身影。哎呀，真是心想事成！小凤仙喜上眉梢，放下相片起身准备迎接。

蔡锷刚一进门便说：“在门口下车，正碰见花元春给你们散发传单，你快看看吧，这事还真玄乎。”手向上一扬，手里捏着的一张彩纸“哗啦”一声响。

小凤仙接过来，见抬头写道：“众姊妹们”。她示意蔡锷先看相片，自己继续读下去：“当下国家最重大问题，即是变更君主国体。为袁皇帝早日登基，各界团体组织请愿，更甚者，车夫团、乞丐团也应运而生。我姊妹们虽陷入烟花，对国家运命也负责任，难道比车夫乞丐还不如么？若来日袁皇帝记念我们的微劳，当亦特沛恩施。姊乎妹乎！盍兴乎来！发起人花元春。”

“这相片照得还好，我选两张留念——凤仙，那个花元春，你也知道他的来历吧？”蔡锷边选相片边问道。

“花元春，我们姐妹行里面谁不知道？他的主顾是袁总统的大公子。她本身就自命时髦，喜欢卖弄风头。这可是件又出风头又讨好的差事。”

蔡锷说：“说不定，袁大公子向花元春许愿，等他变成东宫太子之后，会封一个贵妃什么的给她做做的。”

“哧，如果是这样，她还不拼着命的去做这请愿的事才奇怪。”

“不只是她，前面还有个叫安静生的发起妇女请愿团呢！堪称女界领袖。凤仙，听你的口气，花元春召集请愿团，你是不准备参与了？”

“我当然不参与。要去你去。”

“我？你别说，我倒是真的是签了请愿书的。”

“真的，你果然去做那华歆、荀彧了？”

“真的，我与你不同，在其位谋其职，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唔。”

“既然你坚决不参与请愿，是不给花元春面子。但你一定要给我一个面子。我今天来，就是要对你说一件事，并委屈你帮我这个忙的。”

“什么？”

“哦，就是你告诉你那领班娘，明天我果真要请客了。就在云吉班里开一桌，请的呀，都是些有钱人、大人物。让她务必按照我上次讲的，找那大师傅做菜，办一台正席。”

“何必这么着急，今天说，非要明天就办的？”小凤仙问道。

“讲好的是明天，只有明天人才能凑得齐，这是昨天晚上我在休闲会上向众人承诺了的事情。”

小凤仙又问：“外面好的茶楼酒楼多的是，怎么会选到云吉班来。”

“咳！”蔡锷摇摇头说，“还不是杨皙子酒后与我斗嘴，斗我不过就把我和你的相交的事情翻出来了，说我秘而不宣，有碍大公，要罚我请客——你别说，他的消息倒是灵通的紧！”

“这还能瞒得住谁？你哪位姓杨的朋友，一定有相好的小班小姐，这一传十、十传百，有个什么事儿呀，没几天就传开了。”

蔡锷寻思说：“不过也好，我们正要大张旗鼓、名正言顺。小凤仙的花名，也要撒满全北京城。”

小凤仙听出这是玩笑话，心里并不生气，嘴上却故意说：“这是哪里的话？难道我是想靠着蔡将军讨名气的么？小凤仙三个字，全城皆知又如何？难道蔡将军是盼着什么人都来寻我烦我，而不碍你的眼么？”

蔡锷笑道：“一句玩笑话，何必当真。我自然不愿什么人都来打扰，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烈性，往后得罪了人，我万一也脱不得干系，还要我亲自去缓解的，这便难堪了。”

小凤仙说：“你知道就好。”

“但是，我还是要劳烦你，明日一起入席，把场面烘托些。”

“要装出一副嘴脸，遇到难缠的厌恶的，就怕我忍不住。”

蔡锷说：“都是场面上的熟人，不会有什么过分言行，况且有我在，你不必担心这个。这局饭看似随意应酬，实际上有我的特别用意，凤仙，你做好准备，千万要帮我敷衍招呼过去才好呢！”

小凤仙勾住蔡锷的脖颈，笑着说：“那有什么酬劳？”

“明日，到瑞蚨祥再去采买一套新衣吧，秋天临近了，衣裳不要太薄的，像相片上这件，太薄挡不住风。不要一个人去，约上良玉楼或别的姐妹一起去。”

“谢谢你。”小凤仙心里涌起暖流，不是为的又得了一套新衣，而是为了那一份浓浓的关切。“我现在就去找领班，把你的事情先交代了。算一算，一共有几位贵客？看来要拼摆那张大圆桌。”

蔡锷将数目告知，温情脉脉地注视着小凤仙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帘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