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头顶上的乱箭“嗤──”越射越急,越放越快。下面的汉兵象倒塌的围墙一样,一排一排地横在地上,哭声震天动地,少的七八支,多的二、三十条,死尸不计其数,活的负痛四处奔逃,越跑中的箭越多。
庞统怎么样呢?他的背上已中了四、五支箭,一身殷红,但他一点也没有痛楚之感。因为到了这个地步,他完全置生死于度外,还希冀能找到一条活路,能绝处逢生。他一手拎着缰绳,一手执着鹅毛扇,催促战马漫无边际地乱窜。
“的卢”的后臀上也中了数箭,狂奔乱跳,奋蹄长嘶,企图挣脱主人的摆布。庞统竭尽全力地控制住发狂的战马,不时叫道:“宝马,你与我快走!”
庞统见前面有一片小小的树林,心想,一到树林里就射不到箭了。
可是马儿才跑得几步,接连中了十余箭,痛得它乱颠乱跳,一声狂叫,向上蹿起。庞统再也抓不牢缰绳了,手一滑,就跌倒在地。见战马跳了几下,马头上中了几箭就滚翻在地,一阵抽搐,死了。
庞统秃了头,一手拎道袍,一手执扇子,转身猛跑几步,到那棵白皮大树下,再转身靠在树身上,再也不想动了。
再说外面的魏延站在车堆旁,听得里面哭喊之声此起彼伏,知道埋伏十分厉害,但不清楚川军到底是喷火烧呢,还是灰瓶石炮乱打呢。总之,里面被截住的人,一个都活不成。
魏延最关心的是庞统,心想,我走在最前面还是刚巧逃出,他在中队肯定进不能,退也不能,我怎么去搭救他呢?先要看一看到底怎样才能救出他。
魏延便命几个弟兄用几根绳索连在一起,然后打成一个绳圈。自己卸去身上盔甲,放下大刀,向山壁上看去。果然有不少石尖和树桩突出,便拿了绳圈向上面抛去,先套住一个石尖,顺着绳子向上爬。站稳了脚再抛,又套住了一个树桩。循环数十次,已爬上了十多丈高。这才用右脚扣住绳圈,右手抓住石尖,就象荡秋千一样,吊在半空中。
下面的汉兵见他不顾一切地向上爬,又这样直立在空中,惊叫起来:“魏将军当心了!”
魏延哪里还顾得了许多,抬头向前面一看,乱箭象蝗虫一样漫天飞舞,小路上尸积如山,血流满地,哭声已经稀落下去,还有极少数的汉兵还在挣扎。再往前看,山崖挡住了视线。
虽然魏延也杀过人,但见自己的手下一个个被射得血肉模糊,看到这种惨不忍睹的场面,哪里还有不害怕的道理。脚一软,手一松,人就从上面倒栽下来。
幸得下面的四十多个小兵正焦急地看着他,忙用手去接。还好,魏延的身体掉在小兵的手臂上,再滚到地上。
尽管这样,魏延是个身材高大的战将,又从上面摔下来,仍然跌得头破血流,但总算没有摔死。小兵把他扶起来,给他包扎一下,只有扛了大刀和盔甲,寻路逃回涪关。
落凤坡里的庞统到了大树下,已觉得浑身酥软无力,背靠大树不动了。
山上的川军将下面的汉军全部射死之后,发现了树下的庞统,数千支箭全朝他一个人射来。顷刺间已把庞统和这棵大树射得象刺猬一样。
庞统头上发髻蓬松,手上的扇子已没有几根鹅毛了,从头到脚,少说也有二百来条箭,脚下一大摊血。
山上的吴懿和刘璝见庞统中了这许多箭仍然站着不倒,心甚诧异,忙命手下停止射箭。见庞统还是不倒,不知他是死是活。
其实,庞统早已气绝身亡了。只不过无数条箭射穿了他的身体,把他钉住在树上而已。
两员川将终究不放心。命手下用山石向大树掷去。顿时大小石块向下泻去。可大的打不到,小的被树枝弹了开去。好一会,才有一块石头击中了庞统的右肩,尸体这才摆脱了乱箭的支持,向左边倒了下去。
川军凯旋而回。
却说黄忠逃到外面,也象魏延一样向上攀登,见里面横七竖八地躺满尸体,只觉得毛骨悚然。
抬头见不远处有三个大字:铁笼套。心想,凤凰飞进了铁笼子里,那还逃得出吗?
不一会,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了,知道庞统必定死了。就慢慢地从山石上翻下来。带了四十几个小兵离开小路,直奔凤鸣山大营而来。
法正、孟达二人见黄忠果然不出彭羕所料,只带了几十个小兵溃逃回来,上前道:“老将军住马!请速去大道救应皇叔;此处大营已撤走,同往涪关前关而来。”
黄忠也不多问,圈马就走。
正是:太平文武关心境,落难将军无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