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冬日,玻璃瓦附着毛毛白雪。
绿央宫的声笛鼓舞奏了半响,仍未有停歇的趋势。
前些时日欣嫔刚顺利诞下九皇子,帝王龙颜大悦,以容妃册封,一时风光无限。
今日皇上大张旗鼓地办了宴席,还请了当下最有名的戏班来助兴,台上生旦净末各式神通,宴会极其热闹。
是夜,凤仪宫中,路漫因病推了此次宴席,一人倚在窗边,大雪不知何时又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听见绿央宫里的丝竹声,路漫紧了紧身上的外袍。
婢女木棉往火盆里加了碳,见向来畏寒的主子竟凭栏吹风,二话不说的就将她拉往榻前。
路漫任她拉着,末了,又瞧了一眼窗外,道:“木棉,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很开怀,咳咳,我好像都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娘娘,您可别这样想,”木棉急忙上前,
路漫自顾自地回答道。
“对呀,他最宠爱的青梅为他产下九皇子,他离他的抱负更近一步,他何尝不开怀呢?木棉,把窗关了吧,今晚的风雪可真大,”
“是”娘娘。
大雪到翌日午后才停,凤仪宫中亭的雪已深至脚踝。
婢女们欢呼雀跃,在那无垠白茫雪中玩得不亦乐乎。路漫捧着手炉在廊下看着,遥想起当年,她也同她们一般天真灿烂,只是遇见了那人,便纵身跃进这似海深宫,从此红砖黛瓦,再无出去的可能。
木棉兴奋的说:“娘娘,听说花园的梅花已经开了,甚是好看,您总是在屋里闷着,对身体不好,去看看吧。”
好,那就去看看吧!
御花园中,
“真是数日没有出来看看,御花园可是大变的样子,景还是原来的景,人却不是当初的人,”路漫看着远处热闹的亭子轻声说道。
“木棉,回宫吧”路漫转身离去。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您怎么就走了呢,是这景您看不过眼吗?”
路漫无力的说:“原来是德妃啊,本宫这是乏了,正要回去休息呢!有事吗?”
“娘娘,宫中最近有一个流言,不知您是否听过,都说容妃如今得帝王大宠,料不定哪日这后宫就变了天了,娘娘,您素来不闻宫中事物,以体弱推辞,但这事你可得重视了,要不然有一天容妃,可能就会骑到您头上去了,”德妃一脸担忧的说完,便告退离去。
路漫听完德妃的话,却无甚反应,只是望着远处的亭子,看着苏世白对容妃的宠爱,目光无悲无喜。半响后,她才波澜不惊的说了一句:“早些时日是凤仪宫也是人来人往的,可总也抵不过这时光如刀如剑,如今凤仪宫连桂花都凋零的不成样子了。”
当天夜里,路漫的病情加重,额头滚烫滚烫的,路漫迷迷糊糊间,好似回到了年少时。彼时先王病重,随时都面临驾崩的危险,各路皇子貌合神离,暗地里四处招兵买马,手握30万兵权的路老将军,无疑成为了这场较量中最炙手可热的拉拢对象。
众皇子焦头烂额,便将主意打到了将军府千金路漫的头上。路漫好棋,是个棋痴,是整个紫禁城无人不知的事情。众皇子纷纷送来绝世棋谱。唯有苏世白,刻意疏远,又时不时与路漫对弈,路漫,知道他别有用心,两人心照不宣,共同演绎着才子佳人的坊间佳话。路漫以为自己不过是在演戏,却不知何时早已沉溺在戏中,
将军千金出嫁那日。路老将军派遣了3000精兵强将,护送路漫出嫁。这场盛况空前的联姻,终于稳定住了苏世白在朝中的根基。
路漫仍记得,新婚那日,他所说的,日后,我会对你好。
苏世白对她极好,路漫身子骨弱,他便去太医那儿寻了方子,亲手为她熬制汤药。请城里有名的戏曲班子,时不时给她上演几段段,下朝后陪路漫一起到御花园里走。陪着路漫下棋,对路漫悔棋的行为视而不见。
宫人们都说皇后娘娘的皇上如此恩宠,真是好福气。
路漫每每听闻都是笑而不语,她深知帝王多虑,这恩宠迟早有一日会消耗殆尽。
随着朝政稳定边境安宁,苏世白与她的恩宠慢慢消逝。
那日,欣嫔邀众妃去赏花,众人喝茶休息时,只听欣嫔一声尖叫,流血不止,后来才知欣嫔怀了龙胎,因不足三个月,她没敢张扬,谁曾想孩子竟让没了,帝王大怒,最后凤仪宫的一个丫鬟指认是皇后娘娘做的,人证物证通通指向路漫,路漫无话可说,苏世白大斥路漫:身为国母,一不能母仪天下为女子之表率,二不能安稳后宫扶帝王之社稷,恶毒善妒,心胸狭隘,如今便是谋害嫔妃,丢尽皇室颜面,来人,将皇后请回凤仪宫,禁闭三月。
路漫被帝王禁足日久,期间苏世白来瞧过她一次,是在路老将军交出30万兵权的当晚,几丈远的石路,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这次病重后,路漫的身子骨更差了,那日路漫醒来,只见木棉在床头哭泣,“娘娘,皇上真是狠心,之前您被划一个口子,他都能心疼半天,而如今您生如此大病,皇上却没来看过娘娘。”
“她给他半壁江山,他护她余生安稳,两相成全,不亏不欠。有什么好看的!咳咳咳”
玄宗十三年,盛德皇后娘娘逝世,宫中的铭钟整整敲了三天,苏世白一夜白头,世人都说帝后情深。
在路漫去的那晚,苏世白狂奔从御书房赶来,却还是没见到最后一面,他以为大权在握,终将柳暗花明,却终究耐不住她心渐冷,事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