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一月的深秋,蔚蓝的长空中有客机驶过留下的白烟,它和公园散落的树叶一起化作一场长长长长,长到没有尽头的梦。
我妻站在桥河的旁边,笑着望向我“别了,阿言,等我回来一定给你带埃菲尔铁塔的模型哦!但你在家要是不乖,我就不给你带了。”说完,还举了举自己的拳头示威。
我正准备点头应和,她却转身饮尽阿婆递给的热汤,走向林深雾浓处,不曾回头。
二
向女生表白的风险莫过于她可能等你这句话已经等了好几年,并且由此爱上你。
二十二岁那年,我在学校的操场上对着她的背影大喊“墨梦子,我爱你!”风声寂寥,人群骚动。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停下来了。我站在原地等着正前方的她。猛然地,她转身奔向我用双手捶着我的胸口,哽咽中说着“为什么不早几年说,我也喜欢你啊!”
三
请你一定要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命运在作祟,并在缘分的棋盘上将你的军。
村落拆迁后,我和墨梦子同时出生在市中心的医院,呆在同一育儿房里熟睡。
“怎么是女娃娃,要是个男娃多好”墨爸趴在玻璃上唉声叹气。
倒是我爸很高兴“诶!老墨,当时可是说好的,同性拜把子当哥们,异性就结娃娃亲。”他手搭在墨爸肩上,脸上止不住的灿烂。
以父为姓,以母为名,一个伟大的名字就如此诞生,也就是我亲爱的墨梦子。
四
喜欢是细节,是感觉,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第一眼。
我就像从小知道男女生尿尿姿势不一样知道我会娶墨梦子为妻。
你可相信,有一种青梅竹马在抓周礼上就能撕出爱的火花。
可惜青梅竹马远不如一见钟情来的浪漫和迅速,前者像涓涓细流的溪水,它慢你想让它快,它快你想让它慢,后者更像流星划过天际,偶尔拨弄你的心弦。
墨梦子和我像是什么关系呢?不似姐姐和弟弟之间的理所当然,也不像兄弟之间火拼的感情,就这样尴尬模糊初高中六年。
五
高考结束后,我带着梦子出去看场电影,我本来想借此机会向她表明心迹,可我万万没想到她开口跟我说“阿言,我遇见喜欢的人啦!”
嗯,我望着她坐着的出租车远去,转身将包里装着好好的音乐发条盒扔进垃圾桶,叹口气拍拍手高歌朝着家里走去。
没关系,你我都会遇到那个让你觉得遇见他,就是一件被祝福的事,一件特别幸福的事的人。因为我们等待着的那个人,他同样也在经历着很多难过的事情,并由此变得更好,等待着能在最好的状态和最好的时间里遇到最好的你,所以呐,给自己也是给对方最好的礼物,就是变得更好、更强大、更温柔。
六
二十一岁那年,梦子带着他男朋友来参加我的生日会。我看着那个矮个子雄性生物,屡看不爽,终于在街外乘梦子上厕所时挑起话题“你知道梦子名字的来历么?”
他似乎很奇怪,反而问我“你和她很熟?”
我推一下眼镜反问,“你不知道我和她有娃娃亲么?”
等梦子从厕所出来之后,我和他已经扭打一片,梦子踩着高跟鞋跑出来,我瞥见梦子从厕所出来,故意洋装不敌,被矮个子一击左勾拳打在地上,我想梦子肯定会因为多年的感情奔向我。
最终,梦子还是走向躺在水泥地上的我,然后三言两语的,就把她男朋友哄好了。
七
在医院,墨梦子深情款款地问我“你怎么这么菜了,连他都打不过了”
我嘟着嘴碎碎念“怎么可能打不过,要不是觉得以后他会成为你的男人,得给他留点尊严,凭借我这厚实的肱二头肌,一拳就能把他锤爆”
梦子鼻子红红地,似乎有点感动。
我继续说着“要不我给他写个道歉信吧,毕竟他是你男朋友,这件事也是我的问题。”
“算啦,没必要,你没看刚才我已经哄好了么?”她换了棉球沾点酒精继续帮我擦着脸肿的地方吸吸鼻涕说。
我疼的猛拍大腿“我真的觉得你两不合适,一个矮挫胖,一个高美瘦,多不搭啊,你看看你们宿舍对面那个白富丑,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梦子把镊子朝我一扔,起身朝我发火“你能不能不要胡闹”转身离开医院。
八
出奇地,青春偶像剧的狗血情节像游乐场套娃娃一样套在墨梦子的头上,一年后的某个凌晨三点,梦子打电话把我吵醒哭着骂我是个乌鸦嘴,我连忙安慰着她并让她不要激动,随后跳上电瓶车,赶往她在校外租的房子,陪她聊了整个后半夜,直到晨曦游荡天际,东方既白,我拉开窗帘,伸出双臂高呼“墨梦子,让我守护你吧!”
之后就得到两个枕头的暴击加上她的哽咽“大笨蛋,谁要你的守护,你先管好自己吧!”
那年七月,矮挫胖把关于梦子所有的东西全部还给她,还美曰其呼“老子看不上你”
她在纸箱中看见了我的道歉信。
以她口吻跟我述说,大概内容是我叮嘱那个矮挫胖,梦子有胃病,而且春天易咳嗽生病,秋天爱气喘高烧,要让她多喝温水,多穿衣服,少受凉。
还跟她说,她喜欢听情歌电台和洗完澡自己长发的香味,喜欢在午后安静的夏天听着轻音乐,还喜欢吃榴莲和牛蛙。
也是那个七月,我终于完成了我的表白。
九
你会有一种奇妙的存在,纵使是最黑暗的夜,她的存在也会让你觉得黎明马上就要出现,用她独特的温柔唤醒你,轻抚你;即使是最寒冷的夜,她也会让你觉得第二天是晴天,用她散发的光芒温暖你。然而最玄学的是,照亮你前方的那个人,默默地爱着你好几年。
二十四岁,我们毕业,如约前往三亚进行甜蜜约会,在人潮拥挤的机场,她第一次用小指勾住我,一股心间的暖流久违的涌动,仿佛十几年的梦想终于圆梦。
我凑近她的耳根说“你的手指好软”
梦子顺势亲一口我说“你写的情诗真烂”
到三亚后我们找了沙滩的摄影师,拍了很多照片,夜幕降临,那一夜,我们终于拥有了对方。
晨光透过窗纱,如同鱼皮肚的白线,又像天边冉冉的日出,冠在我的头顶,我想,夜晚这么黑,终归还是会天亮的。
十
三年后,梦子和我筹备婚礼,我好哥们老范过来主持,他捶着我的胸口语无伦次“真特么没想到你两结婚了。”
老范有条不絮的组织婚礼,最后慢条斯理的说“新郎,你现在可以轻吻你的新娘了”
我把脸凑过去轻轻笑着“你现在总相信,我从小就知道我会娶你为妻了吧?”
“都现在了还没个正形,还有你嘴好臭,是不是早上起来没刷牙?”她在拥抱中用戴着白纱手套的手暗暗掐着我的腰。
我心想,不是堵门的时候你让我吃大蒜的么?我怎么没正形了,这话我从小就跟你说到现在,还不够正么?随后深深地吻下去。
父亲和岳父依旧在酒桌上对拼。
十一
十一月的桥头,阴风肆起,人们排着长长的队,等着一碗热汤,再走向林深雾浓处。
我久久地凝视梦子远去地长夜。
一架客机从异国飞起,从此消失在天际。
我时常牵起小梦子的手,望着飞机驶过留下的白烟,温柔地告诉小梦子,在每一个深夜,梦子都会化作流星掠过浅浅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