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过后,傅槿宸送南冰洁回她的公寓,刚上楼没多久,傅槿宸的电话便打过来。南冰洁跑到阳台朝楼下望去,一眼便看到傅槿宸倚在车身上也正望着她,她立马转过身,把背影留给他“傅大叔你有病啊,在楼下还要打电话。”
傅槿宸嗯了一声,然后开口“明天下午和程经理吃饭,然后,你把你心里所想的告诉他。”
两人又陆续闲聊了一阵,对话时而愉悦时而严肃,在挂电话之际,傅槿宸叫住南冰洁。
“冰洁。”
“嗯?”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注意到你吗?因为还从来没有人会胆大到在自己的介绍里仅仅简短填上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虽然那时的你有些傲娇,但是不得不承认你的胆量和自信是少有人能及的,而我正一直在寻找这样的人。”
“……”
“冰洁。”
“嗯?”
“明天,你会拒绝他们的吧。”
沉默片刻,南冰洁换上副嬉皮笑脸,道“哎呦,您就放心吧,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
道完晚安,刚挂电话,南冰洁电话又响起,她看也没看就接通不耐烦道“又什么事啊大叔。”
一片寂漠后,那头响起颤颤巍巍的声音“小洁…”
这声音…南冰洁犹如被当头一棒!
隔天下午傅槿宸和南冰洁二人如约来到餐厅,面前的程经理将合同放置餐桌一角,一口官腔的和傅槿宸谈论着,南冰洁时而张望着他们时而对着窗外发呆,她现在一脑浑浊,怎么搅都搅不清。
傅槿宸轻轻推她放在桌上的手,示意她发表自己的意见。她回过神来,看着傅槿宸温柔的双眼,脑海里又闪过诸多画面和声音,心里纠结极了,她当然明白傅槿宸不希望她签下来这支广告,可是现在很多事情她不得不顾虑。
了解完片酬,最后在程经理向她确认时,她像是触电般回答“签!”
一直平静的傅槿宸立刻诧异对上她的双目,眼神里又带着些许不信任,却始终没有说话。
程经理一脸狗腿的笑,迅速摊开合同书,把笔恭敬递给南冰洁,进行完一切程序后,他们相视一笑,道别。
车里,短暂犹豫后南冰洁还是开了口“对不起。”
傅槿宸不看她,语气依旧平淡“不用说对不起,你自己的路应该你自己走。”
南冰洁抬眼看着他,心里突然一阵酸楚,他是对我失望了吗,可是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她眉头微微锁起,隐约流露出一股浅浅的忧伤。
好在广告拍摄非常成功,这样一来,她在演艺圈的事业越来越腾达,而和他的交集则变得越发的少,忙的时候一个月也见不了几回面。
她开始推掉一些工作,想着空闲时间约他一起吃饭。而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想要见他,她终于忍不住,临近高考的一个晚上,她来到他家,他正闭着眼仰头坐在沙发上,听见响声他睁开眼,她冲着他摇着手中的备用钥匙,那是当初他给她的。
傅槿宸起身,向前几步“不是快高考了吗,你不好好准备考试来这干什么?”
她也向前几步,凑近他“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忙。”
他转移话题“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回答的倒是很干脆。
他在冰箱里翻来翻去只找到几包面,傅槿宸在厨房帮她煮着面,她窝在沙发里窃喜,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面就摆在她面前。
她是真的饿了,几口下去,最后连汤都一饮而光,她笑嘻嘻的望着他,然后乖乖端着碗回厨房。
傅槿宸说“放在那,等会我来洗。”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一阵刺耳的瓷器碰撞的声响,他闻声立马冲进去,她正蹲在地上伸手捡着面前的瓷碗碎片。
“啊!”伴随着一声惊呼,鲜血从她的食指渗出。
他迅速抓住她受伤的手,来到卧室,他翻出医药箱,坐在床上,低着头开始认真的帮她包扎伤口,那么深的一道口子,他越看越心疼。
南冰洁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五官分明,眉宇清秀,温文尔雅,就是这样的他,让她思念了多少个日夜,想着这些,一时都忘记了手指间传来的疼痛感。只要他能一直这样陪在身边,流多少血她都愿意。
包扎完,傅槿宸刚松开她的手,她就立刻伸出手抱住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肩上,他身上淡淡的香草味让她更不舍得松开手,她小声的喃道“你是喜欢我的吧傅槿宸。”
还没等他开口,她又立刻添一句“我喜欢你啊,很喜欢很喜欢。”她把他抱的更紧,生怕下一秒他会拒绝。
沉默片刻,傅槿宸才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背,温柔的说道“我也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这是她梦寐以求了多久的日子,她紧紧抱住傅槿宸不肯松手,温热的泪渗出,印在傅槿宸的肩上。
高考后,南冰洁还是留在了北京。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们还相爱,终有一天我们会真正的在一起,她是这样认为。
大学的空闲时间自然是比高中多,她一没课就会跑去傅槿宸的房子,和他窝在沙发里看电影,偶尔向他讨教两招试着做菜,天气好的时候,他们还能一起外出自驾旅游,冬天他们就爬到天台放烟花。
迄今为止,南冰洁想起那段日子,都始终觉得那是她这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傅槿宸提着她最爱吃的樱桃来到她的公寓,刚掏出钥匙,门就被打开,里面一个四十好几的男人正莽莽撞撞的出来,傅槿宸一个趔趄,手中的樱桃纷纷洒落了一地,男人抬头看了眼傅槿宸,一句抱歉,然后匆匆下楼。
南冰洁闻声过来,看到傅槿宸站在门前,楼梯间还有滚落的樱桃,她紧张的神色中又带着些许的尴尬。
“他是?”傅槿宸的确好奇。
“噢,他是换纯净水的,家里没水了。”南冰洁笑道,然后挽着傅槿宸进屋。
傅槿宸自然是不会怀疑什么的,南冰洁的性子,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大二第二学期,南冰洁账户上所剩的钱已寥寥无几,拍摄杂志的费用也仅仅只够几个月的零花,所以在各个导演联系上她时,她没有拒绝。
几部影视作品下来,她的名气越来越上涨,是目前媒体着重关注的焦点,然而她当初那股傲娇自满的虚荣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傅槿宸对她的再三劝告也只是徒劳,直到那回她被好事者拍到与陌生男子动作过于亲密出入酒店,轰炸式的流言蜚语仿佛一夜之间闯入她的世界,面对傅槿宸前所未有的愤怒,她终究是选择了沉默。
傅槿宸黑着脸怒视着她“看来我的告诫现在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但是南冰洁,你应该知道如果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模特,是不该借着这样五颜六色的花边新闻来往上爬,如果现在的你是真就想这样成名,那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立刻滚蛋!”
她皱紧眉头,仰起脸倔强的看着他,眼神里是不甘和些许愤怒“滚蛋就滚蛋,反正一开始我就是因为不甘心才会瞎了眼选择报名来你们这个破地方!”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如此大的火,仅仅只是因为她的贪玩任性导致引来了这些不必要的舆论吗,他不想再思考下去,平复好情绪,转身,下楼。
南冰洁也生了一肚子闷气,随手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朝着傅槿宸远去的方向砸去,楼道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她恶狠狠附上一句“滚蛋,最好全都滚蛋!”
年轻时,都喜欢依着自己的性子生活,总觉得自己坚持的才是对的,就算后来发现错的是自己,也不愿意低头道声歉。
这个时候已经是大学快毕业了,南冰洁再也没有去找过傅槿宸,她不顾经纪人的劝说退出了娱乐圈,开始忙着自己今后的生活。
她在自己最辉煌最万众瞩目的时候,选择了离开,一时间上了头条的消息傅槿宸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当然清楚南冰洁当初接下一部又一部的戏,为的不是名利也不是金钱,可是他不明白,有什么是她不能说的,是他不能知道的,可是只要南冰洁她自己不开口,傅槿宸绝对是只字不提。
只是他终究还是败给了时间,败给了南冰洁,败给了他自己。
咖啡厅里,他们面对而坐,傅槿宸看着如今的她,她变得削瘦了,也显得几分憔悴。
他开口“我要回法国了。”
南冰洁抬起眼看他一眼“噢。”又埋下头。
“我父亲患了重病,母亲希望我能回去,在那里定居下来。”傅槿宸轻轻握上她有些冰凉的手“冰洁,你跟我一起走吧。”
她诧异的看着他,眼里闪过诸多情绪,最后又归于平静,声音哽咽“对不起傅槿宸,我不想离开,我有我的人生规划,我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她埋着头,也握上傅槿宸的手,再道“对不起。”
她当然想和他走,她那么爱她。如果换做从前,她会毫不犹豫和他离开,可是如今,他必须要走,而她必须得留下来。
那晚,他们抱在一起耸动着肩无声地哭了很久,流了很多泪,他们都明白彼此是爱着的,可终究都还是败给了现实,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这是他们从那段岁月里懂得的。
时光呼啸,如今的傅槿宸依旧如当初坐着某杂志主编的位置,而南冰洁也兑现了当初的玩笑,成为了另一家杂志社主编,两个实力相当的杂志社主编见面,却是以着旧友的身份,各个媒体报社又开始了天花乱坠的报道,甚至有人扒出当年傅主编深爱同性和南冰洁坠入爱河而隐退娱乐圈等舆论,然而对于现今的他们而言,外界的这些再大的风吹雨打,也都吹不进他们各自的小天地。
庆典结束,南冰洁和傅槿宸漫步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依旧是曾经的城市,曾经的灯火,却不再是曾经的人儿。
傅槿宸问“你爸爸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啊?”南冰洁吃惊的望着他。
是的,他什么都知道。当年他离开那天,南冰洁的父亲就找到他,告诉了他一切,他一眼便认出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当初在南冰洁家中遇到的那个人。
南冰洁为了给出狱的父亲治病,不得不违背他们之间的承诺而接拍一部又一部的戏,媒体曝出的陌生男子分明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她需要钱,可她更需要尊严,她瞒着他,她不愿意张口问他要钱。
当年,他为了父亲,必须走,而她为了父亲,必须留。
他离开后的几年里,她游刃在各个知名成功人士之间,却不曾有动心。她以为法国报纸上曝出的洋妞是他所说的心属之人,却不知,他在异国心心念念的人始终都只是那张爱笑的,有些高傲的脸。
临别前,他轻抚着她的发,怜爱的说“说不定哪天我就带着母亲回来了,不知道那时的你又会是什么样。”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在徐徐晚风中笑道“如果实在吃不惯西餐,住不惯洋房,看不惯洋妞…”顿了顿,眼睛里闪烁着星光,笑容的弧度更向上扬“那就回来吧。”
傅槿宸离开后,又是无数个春秋和雨夜,南冰洁却亦如当初那般模样,一身最时尚前卫的装扮,在机场,等到夕阳西下。
他们彼此都不知道,他愿意此生不娶,她愿意此生不嫁,只为有一天他们还能再次牵手。但是所幸,他们之间,终有一人愿意用余生去等待。
完结
文/森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