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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便接到两个邀请,一个是姨爹的生日宴,一个是龙老师母亲去世的消息。两个通知,都是在一月二日我的生日那天接到。
姨爹家的宴请常常安排在大营路的“仟纳园”,这家餐厅据说是千禧年开业的,故以“仟”为姓,希望纳财多多,就叫仟纳园了。龙老师母亲追悼会正巧也在大营路旁,导航上看,离仟纳园只有九百多步,当然没有名称,成年人的世界里,参加白喜事是一个内容,只是聚会点在贵阳就两个,一个景云山一个大营坡,都以地名称呼,是没有名字的、讨人烦忧又不能不去的所在。
姨爹过的是六十五岁生日,包了两个大包房,分别有两个麻将桌在工作了,客人还没有到齐,沙发已经坐不下了。姨爹爱喝酒,听说外婆当年曾经极力反对他和我四孃谈恋爱,“他就是石岭街的一个打架犯!”前几年姨爹和四孃去北戴河旅游,听说四孃和当地商贩吵架还雄得很,“老七!去打这老狗日的!”姨爹说,“我都六十了你家四孃让我去打架!”石岭街在南明河边,姨爹水性很好,喝了酒后他跟我说,曾经从南明河里救起过六个人。
姨爹做得一手好吃的家常菜,几乎每个周末都有人来家里,大多是我的表弟川川的生前好友同学。川川二十七岁时与女友吃火锅,一点油星溅到脸上,川川猛一歪头,就昏死过去,再也没有醒来。突发脑溢血。姨爹跟我说,不是因为四孃,他都不想活下去,好多次站在九楼落地窗前,真想一了百了。
生日宴很热闹,当年和川川吃火锅的女友认姨爹和四孃做了干爹干妈,她的孩子才半岁,也带来了,抽烟的人多,空气不好,娃娃却也不闹。其实娃娃哭闹了也没有关系,整个房间弥漫着各种声音,人声、空调声、窗外车声、桌椅拖动的声音,好似汇集成的一个大热糍粑黏住屋里的一切,不断吞噬新发出的声音,变成更大的一团。熟人间打招呼,是在表情和隐隐可辨的音色里完成。一个小孩的哭闹又算得了什么呢?
热闹会让人忘记忧伤,此时它正将每个人包裹。姨爹一会儿发烟,一会儿招呼服务员搬凳子,带着一股子热情,他高兴,脸色匆忙。我知道,和着酒的热闹,在深夜又会变成一团醉了的祥云,让姨爹踏着回家......我想等到敬了酒再走,但麻将桌上战斗正酣,那边的悼唁仪式七点整开始,我不会喝酒,也不缺我一个敬酒的吧,肚子也饿了。总之,我们悄悄走出仟纳园,去往殡葬的地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