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武刚打电话让徐玲莉回来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徐玲莉，让徐玲莉去找朱新刚的老婆，毕竟女人和女人之间好说话。徐玲莉想到找人家办事哪能空手上门呢，就买了一箱特仑苏和两箱达利园蛋糕和饼干还有一箱青岛啤酒。来到朱新刚的家里，他老婆正好在家，吃了一惊，徐玲莉和她没什么来往，见徐玲莉拿着这好几样东西，很吃力地来到这，肯定有事。徐玲莉见到朱新刚老婆就亲热地喊着：“表婶，你在家啊，我还担心你不在呢。”新刚老婆已经嫁到这十几年了，这边的人情来往，待人接物已是驾轻就熟，就抓紧迎上去，谦让道：“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呢。”就把人和物都迎进了屋。徐玲莉心情迫切，就说：“俺表婶，我今天来找你帮个忙。”新刚老婆虽然还带有四川口音但已经很本土话了，心里忐忑，脸上也就疑惑起来：“他表嫂，你先说看看，能帮我尽力帮。”徐玲莉就把眼前的情况给她说了一遍，新刚老婆听了，咂吧了一下嘴，表示很为难：“其他事还好说，这事还真难办哪！”可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既然人家求来了，又买了东西，还是救命的大事，就又说：“我去到他家说这事，看他们夫妻俩是什么意思，其他的我可做不了主。”徐玲莉看她能答应给说这事，已是千恩万谢了，说了很多感激的话，就告别回家等消息了。

     徐玲莉走后，新刚老婆没有急着去找李翠芬，她先给新刚打了电话，说了这事，朱新刚说：“自家人为什么还要你来说？你最好别别掺和这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这事太大了，愿意与不愿意是外人能说的吗？”新刚老婆听了男人的话也后悔自己想得简单了，可已经答应徐玲莉了，怎么办呢？把东西退给徐玲莉，又觉得不妥，不是舍不得，是怕徐玲莉觉得没面子，得罪徐玲莉，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邻居关系也很重要的，你说，如果邻居关系处理不好，天天见面添堵那日子也是很难过的。思量了一下不能退，那就只有硬着头皮去武阳家了。

     来到武阳家，李翠芬很高兴，说：“婶子，平时都是我找你的，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新刚老婆说：“我先跟你说，我只是帮你弟媳妇传个话，怎么做是你们自家的事了，你可别怪我。”李翠芬知道小叔子有病，也知道婆婆要给小叔子换肾。私底下和武阳通了电话，说起这事，武阳说，肯定需要钱，给他凑点钱吧，多的没有，他要找你就给准备五万块钱。李翠芬虽然吝啬，可大事上还是听丈夫的，况且是借又不是不给，权当给儿子存钱留着上大学了。其实武阳接到老婆的电话有些生气弟弟武刚和母亲，这么大的事，自己作为老大，弟弟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母亲居然也没告诉他这件事，虽然他不在家，但电话都是有的啊，心里虽然急，可也赌着气，既然都安顿好了，他就不急于打电话，他要等弟弟的电话，或者母亲的电话，至少证明眼里还有他这个老大。当新刚老婆说到徐玲莉时，李翠芬并没有感到意外，说：“婶子，什么事，你就说吧。”新刚老婆还是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还是狠狠心对李翠芬说：“翠芬，是这样的……”于是新刚老婆就把徐玲莉去她家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这不说不要紧，一旦说出来，听得李翠芬的脸色铁青，没想到他们夫妻俩居然安着这样的心，这不就等于在杀她男人吗？想着，李翠芬的眼泪就下来了，她是个很敏感的人，从她嫁给武阳后来到这个村里，她就感觉到村里人对她的不尊重。她和武阳是自由恋爱，可人家一听说她是四川的，那眼神就立马变了，那眼神里有着挑逗和不屑，后来和新刚老婆熟悉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买来的媳妇他们都这样对待，而且他们还是婆家的眼睛，每个人都会替她们婆家警惕地睁大双眼，怕她们跑掉，农村人买个媳妇不容易，平日也许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但在这件事上，大家可谓齐心协力，特别是有孩子的绝不会让孩子和老婆一起外出。李翠芬因为这些感到很委屈，她是自由恋爱，是武阳明媒正娶的老婆，既不是人贩子拐来的，也不是武阳花钱买来的，她就用冷傲来面对别人对她不恭的态度，时间长了，大家发现李翠芬踏踏实实地和武阳过日子，都替武阳放下了心，可这样时间长了，村里人和李翠芬之间就隔阂了许多，除了新刚老婆，能说几句话的不多。而徐玲莉恰恰相反，手一份，嘴一份，人缘极好，被村里人多有夸赞，再加上妯娌之间的微妙关系，这让李翠芬对徐玲莉多了几分嫉妒和敌意。

      现在听到他们居然有这样的打算，首先想到的是欺人太甚：“把我男人的肾给你男人，你男人好了，那我们家的日子怎么过？”李翠芬虽然初中没上完，但她知道肾这个器官对人来说极其重要的，虽然人有两个肾，可少了一个命就丟了一半，先别说以后母子俩还要指望他，就从李翠芬对武阳的依恋来说就让李翠芬难以接受。李翠芬决绝地对新刚老婆说：“婶子，你告诉他们俩，不给，坚决不给！”李翠芬甚至后悔给武刚看病还准备了五万块钱，真是傻。新刚婶子似乎也舒了一口气，毕竟亲点是点，她赶紧附和着说：“就是，就是，亲兄弟也得先顾着自己的才是。你可别想多了，我只是他们传话的，不是来说服你的。”新刚老婆可不想失去唯一可以说话的老乡。

    新刚老婆出了武阳家的门就直奔武刚家，武阳是从老宅搬出自己另起盖的房子，在通往镇上的公路边。武刚住在老宅位置，已经翻盖了。从武阳家到武刚家大概十分钟的步行路程，她没有徐玲莉的手机号，否则直接打电话告诉她，她不想面对徐玲莉的失望，这事摊在谁身上都很难承受的，人啊，世事难料，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做了寡妇。可这是大事，得抓紧告诉人家。

     再说李翠芬，新刚老婆走后，她还是气愤难消，就想给武阳打电话告状，可拿起手机又犹豫了，都说血浓于水，别看平时兄弟俩不冷不热，可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心贴着心呢。武阳一听说武刚病了，他就让她早早地把五万块钱准备好，根本没有和她商量的意思。李翠芬不敢肯定，一旦知道徐玲莉娘家人不让母亲给弟弟换肾，要求武刚于他时，武阳会怎么做，李翠芬的直觉告诉自己，武阳很可能愿意给他弟弟一个肾，这让李翠芬很害怕，决定不让武阳知道这件事。

      新刚老婆来到武刚家，武刚去接孩子了，徐玲莉在家，看见新刚老婆来了，就急急地迎了上去，满脸期待，新刚老婆都不忍心告诉她。到堂屋坐下，这是新刚老婆第一次来武刚家，坐下定睛一瞧，看来武刚这几年在外面还真没白忙活，挣的真不少，先不说这高高大大的四间平房，三间偏屋，花朵簇簇的小院子，就说这屋里在农村也算是奢华的了。堂屋进门是占满整个正墙的一副山水画，是用玻璃装裱起来的，农村人家堂屋都有一幅中堂画，都是直接挂起的，比起一般人家，武刚家的这个实在是上了档次。农村人家的堂屋就是客厅，武刚家也不例外，可这客厅总的来说：宽敞、明亮、气派。地上铺的是洁白的瓷砖，大块的，每块都有一平米多，显得大气。东南的墙角处一台柜式的大空调，足以保证这个客厅的冬暖夏凉。现在农村人家条件好了，客厅多是有沙发的，布的皮的等等，可像武刚家这样的还真少，新刚老婆在电视上看过这样的家具，一套最低也要五六万呢，这套家具看得出很墩重，那实木花雕得十分精美，这使她想起电视里放的解放前地主家里就是这样的家具。挨近客厅的西北角是一台超大的冰箱，估计有两米高，还双扇门的。最让她惊奇的是武刚家客厅里居然还有地毯，乳白色的，很有质感，毛茸茸的，让人想躺在上面打个滚。徐玲莉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听装的可乐，打开递给新刚老婆。新刚老婆也是口渴了，喝了一口，真是冰凉舒心，就像电视广告里说的那样，透心凉。新刚老婆心里不由得叹息，这才叫人过的日子，真是人各有命啊，这辈子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也就算没白活。可看着徐玲莉又不免叹息：“多好的日子，可如果没了武刚，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人真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刚才的不平衡就淡化可许多。

       徐玲莉待新刚老婆坐定后就满脸期待地等着新刚老婆说话，新刚老婆也只能把实情告诉她：“他表嫂，我从他家出来就到你这了，你大哥不在家，你大嫂在家。”“她怎么说？”徐玲莉就是想知道大嫂的态度，她认为这一点至关重要。“你大嫂……她不同意。”新刚老婆犹豫了一下可还不得不把实情告诉徐玲莉。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在徐玲莉的预料之中，但还是让徐玲莉侥幸存在着百分之一的希望给浇灭了。“唉。”两个女人都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但两个女人的叹息又各有不同，新刚老婆的叹息是这个村子可能又要多了个寡妇，庆幸的是好在不是自己；徐玲莉的叹息是人命天注定，也许她和武刚就这么几年的缘份吧。徐玲莉还是强打起精神感谢新刚老婆的帮忙，新刚老婆颇有些过意不去，就多说了句：“他表嫂，其实你们自家的事为什么不直接找你大哥呢？自己的亲兄弟，毕竟好说话些。”说完就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