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没错，因为好奇，我来这个世上走一遭——母亲和我（2）
撰文/风云
我的最初记忆大概在两岁多一点。在这之前有关我的事，都是听母亲说的。
在我出生以前，母亲已经生了四个孩子。前面三个是女儿，第四个是儿子。孩子一个挨着一个，大女儿和儿子只相差六岁。
生老大的时候正是解放战争时期，孩子就生在了新四军的行军路上。几个女兵拿床单围着，就在路边把孩子生下来。生完孩子还得跟上部队，没办法坐月子。这样就落下了严重的妇女病。
妈妈说：当时条件艰难，部队天天行军，女兵谁也不愿意生孩子。孩子生下来就寄放在老乡家里，以后几经变动，物是人非，孩子再也找不回来了，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刚解放，工作非常忙。母亲只能把二女儿送到乡下亲戚家。三年后接回来，孩子一只耳朵已经失聪——乡下缺医少药，孩子得了中耳炎没有及时治疗，导致耳膜穿孔。
怀第三个女儿的时候，妈妈工作实在太忙了。工作之余，在院子里跑步、蹦跳，想把这个孩子自然流产，但孩子就是顽强地呆在母亲肚子里，最后还是出生了。
继三个女儿之后母亲终于生了个儿子，这事给父母带来的喜悦是可以想见的。儿子生在医院里，父亲去探望的时候，小心地把儿子翻个身，儿子竖起小鸡鸡，一泡尿撒在父亲身上，父亲乐开了怀。
在中国，无论古今、大官草民，父母都盼望生儿子呀！现在儿女齐全。母亲高兴之余，就再也不想生第五个孩子。所以到了怀上我，她就去医院请求做人工流产。军医说：不行。胎儿是一条小生命，我不能剥夺它的生存权。再说打胎还犯法。医生又劝我妈说：生吧！多生孩子是英雄母亲。
母亲只好无奈地回家去。我想她当时一定很反感这个医生。如果当时我有知的话，我也不感激他保住了我。一方面我是可怜我妈妈。其实我妈不生我，肯定会轻松许多。因为我小时候太调皮了，管我一个孩子，比管我一群哥哥姐姐还累。长大了我也没让她省心。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让人难以容忍的坏毛病。另一方面，我为自己感到委屈。按照佛教的说法，当时我只是一个灵魂而已。灵魂飘来荡去，进入某个肉身。肉身出了意外，灵魂退出来再找别的机会。这个医生，让我还没有被生下来，就成了不受欢迎的孩子。对于这一点，我直到死也是耿耿于怀的。
不管怎么样，因了这个军医，因了“人多力量大”的生育国策，我在母亲肚子里平安地一天天长大。最后我们做成了母女。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母亲生下了我。我呱呱落地的时候，又让母亲失望了一次，当然也包括父亲。
如果这个孩子是个儿子，还可以改善一下家里“阴盛阳衰”的比例。没想到这一回性别比例的天平更不平衡了。后来，这个不平衡的比例一直保持不变。因为我父亲去做了绝育手术。否则我很可能还会有弟弟或妹妹。要知道，我外婆可是生了十个孩子呢！
母亲生下我的时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她没有说过，我也不敢问她。如果她说不高兴怎么办？但我猜她虽然不一定高兴，但也不见得会生气。毕竟不是我死乞白咧地求着她把我生下来。她怀了我，医生不肯帮她打胎，我爱莫能助。我是无辜的。我能做的事就是在她肚子里发育成形，四肢五官健全。当然这也有赖父母的遗传和母亲提供给我的营养……。
我唯一不可磨灭的贡献是------她生我的时候是顺产。这说明我有先见之明，在她肚子里占据了一个好位置，让她在“母难日”少受一些苦。
母亲说，我在婴儿期很少哭。对一个母亲来说这是很高兴的，按照中国民间说法，这孩子跟她有好缘分。实际也是这样，我从小到大和母亲在一起生活，基本没有分开过。直到她去世，享年八十六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