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动时,钱塘江的潮水正在退去。泛音若松风拂过苔痕,一缕冷香自指缝溢出,悬在七徽与九徽之间,恍如达摩洞前那支未燃尽的线香。
法常禅师圆寂前写下"来亦无物去亦无",我总疑心这阙《楞严一笑》就藏在"无"字的墨痕里。散音如老僧趺坐,按音似云起云灭,当吟猱在十三个徽位游走时,分明看见月光穿过寒山寺的飞檐,将八百年前的暮鼓声冻成冰棱。
渔火在泛音段落渐次熄灭。忽然一声"铮——",是琴弦撞见了虚空。这记空弦来得太急,震得满室檀烟踉跄,恍若当年俱胝和尚断指示禅。原来琴曲终了处的留白,才是真正的惊雷。
指腹离开冰弦时,檐角铜铃正撞碎三更月色。忽然懂得那"一笑",原是琴人把满把的悲欣交集,都抛进了无始劫来的空寂。